巫瑞眼下已经下车,我也不好说方才是置气之言,便苦笑着点点头,咽下了自己所做的苦果,酸涩的心脏缩成一团,故作镇定道:“自然,我总不好麻烦你;我想秋蕴弥寻你,总有大事的。”
这一次巫瑞没有说那些肉麻兮兮的情话,而是看了我许久,然后点了点头,算是知道了。
“那便……后会有期。”
当巫瑞偏过头时,我看见了漫天烟火落在了他的眼睛里。
我立刻后悔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否认
_(:з」∠)_终于见面了
☆、饮风雪剑中流(上)
入昆仑山并不算太难,然而也绝非易事。
纵然巫瑞自较于中原更显湿冷的南青而来,也难以承受昆仑山的寒意,尤其他行至山脚下时,天气骤然寒流侵袭,漫天的铅云沉沉压下,风雪吹鼓得人脸颊生疼。山脚有独居的老人家劝他莫行上山,休拿身家性命玩笑,然而巫瑞却不由想起了谈慕丹矜持高傲却带笑的眉眼来。
这世上哪还有什么,比谈慕丹的眸子更冷的。
谢绝老丈好意后,巫瑞携着谈慕丹送来的书信,他轻功奇高,虽非绝顶,却也是江湖颇为数一数二的人物,然而纵他这般身手,却也险险数次坠落深谷,愈走后,他便愈发谨慎了起来。他行了数日,方才登上山顶,而这其中倒也算因祸得福,几日的大风雪磨砺,巫瑞的轻功倒是更好了一些。
谈慕丹坐在雪里,今日他穿着一身玄袍,月白的衣裳藏匿在绵软厚重的袍下,满发的雪花,连睫毛也是霜白一片。
巫瑞不知道他等了多久,只觉得谈慕丹坐在雪里,与一个雪人也别无不同,也不叫人觉得突兀。然而世间若当真有这般神似谈慕丹的冰晶雕像,巫瑞定要争上一争,哪怕只为他因谈慕丹而翻涌的好奇心也值得。
“你等了我几日?”巫瑞走过去问他。
“你不想喝一喝昆仑的雪酒吗?”谈慕丹答非所问,他静静坐在雪中,广袖轻扬,露出底下被遮掩住的那壶青花酒壶来。巫瑞看了看,走过去贴着谈慕丹坐了下来,他拽着酒壶的绳子,轻轻将它从雪中拖了出来。
酒壶倒是颇为精致,花押秀丽,纹着菱花;字似铁划银钩,如云霭雾蒙,苍劲有力,写着几个小字“不觉前贤畏后生”。
有趣,实在有趣。
“怎么不喝?”谈慕丹问道,活像他脑后长了眼睛一样。
巫瑞笑笑,打开了酒塞,顿时嗅到了一股浓郁醇厚的酒香扑鼻而来,尚未入喉,已醉三分。他轻轻嗅了嗅,陶醉道:“我还以为酒也如这瓶子一般,是女人用的那般软绵绵又秀气。”他这句话一出口,便知谈慕丹一定要恼,但他本意就是为了挑衅,于是朗声笑笑,饮了一口。
酒一入口,巫瑞便被呛了个死去活来。
酒液太烈,入喉便如烧红铁刃,然而又清冽醇香;口中徘徊了一阵,巫瑞便受不住那股辛辣,急急吞入腹中,酒流过咽喉,又似火焰焚毁,身体里像是进了团永不熄灭的焰火,正在熊熊燃烧。
“哈……”谈慕丹似是早早便料到了,这次倒换他朗声大笑,看着巫瑞眼圈红红,咳嗽个昏天黑地,只笑得喘不上气来,扬眉道,“瞧现在是谁像个女人。”
他倒真是不记仇,直接当场报复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个妹子给了我长评所以写了番外。
我发现你们实在是太坑爹了,五六百字都不到,我拿一千两千的番外填,简直亏成狗
所以我决定把番外分开等长评=w=【为机智的自己点赞】
☆、未解开的心病
那一日康青回来的太晚了,街上的人繁华散尽,车内的我冷到彻骨。
约莫是我的脸色实在是太难看了,身体也僵硬的太久,又也许我想的太乱,想的太多,脑中像是光彩斑斓的纷乱丝线纠缠在一块,满眼昏花如天崩地坼。待康青撩开了帘布喜气洋洋的抱着修齐上来的时候,我便再也撑不住,慢慢阖上了双眼。
时间在这一刻停的最为漫长,我听见康青柔和快活的笑声变成了惊恐难以自持的慌乱,修齐猛然爆发的尖锐哭声,还有那一丝夜风凌冽无情的割破了我的面容,冷到发疼。
然后无声无息的坠落在软绵绵的车榻之中。
“那便……后会有期。”
巫瑞轻柔而平静的冷淡嗓音,又一再回响了起来,仿佛他在我耳边毫无厌倦的又重复了一次一般。
…………
昏昏沉沉的太久,一阵烦人的吵嚷声将我惊醒,我试图开口阻止,然后出口的声音却出乎意料的轻若蚊蚋,几乎叫自己也听不清,只能感觉得到自己的唇在动,可混乱的神智让我连自己在说什么,都分辨不出了。
吵嚷声愈发大了起来,我听出一人是康青,一人是巫瑞,他们正在争执。
“阿慕怎么了!”这听着像是巫瑞,但他却从未这样唤过我,他倒是戏谑过“慕儿”二字,往日倒多是唤我的名。他的声音沉冷如雨,我只需要听也听得出他不悦至极,随后又听他说,“你丢他一个人在车里两个时辰?”
康青不服气的尖叫起来:“那你还不是走了?!你这般关心他,怎么不见你陪他等我回来。”他这样说话实在很奇怪,颇有些不男不女的感觉,叫我听得想笑,然而他听起来也很是暴躁,像是近乎崩溃与愤怒的边缘。
醒来便是他们两个人,我很安心,但他们的确太吵闹了,叫我的头一阵一阵的疼。
陷入再一度的沉睡前,我听见了巫瑞悲哀而沉痛的声音,他很轻的说着,但实在靠我太近了,我便听得清清楚楚:“他让我离开……说了两次。康青,你让我如何死皮赖脸留下。我不想走到连朋友都没得做的地步。”
他在……说什么?
我觉得神智混乱,听得到,却无法理解,便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
这一次我总算是真真正正的醒过来了,凤先生坐在我身边不远处,握着卷医书,他身披一件白袍,袍上的银线晃得我眼睛有些花。然而看着凤先生肃穆平和的神色,与他那一双凛冽又沉静的凤目时,我又无端觉得安心了许多。
凤先生身上有一种东西犹如春日暖风,温柔和煦至极,叫人在他身边呆着,便能安下心来。
他的的确确,是个完美无瑕的医者。
约莫是我醒来的动作太大了,惊动了凤先生,他很快放下书卷来将我扶起,叫我好好靠在床头,背后像是叠了一层软被,因此靠上去也并不觉得难受。凤先生按了按我的脉搏,柔声问道:“你感觉如何?”他声音轻柔无比,又隐带忧心,仿若是亲人一般体贴关怀。
“还好,劳烦先生了。”我其实并未受伤,只是在人群之中待得太久有所不适罢了,休息了这么久,自然也无恙了。
“我倒没什么麻不麻烦。”凤先生微微笑着,他虽非生得十分英俊,外貌堪称普通,然而却十分慈和宽厚,睿智严谨,这让人很容易忽略他平凡的面容,只觉得温暖。慕元清对他一心一意的痴迷,实在不是没有道理的。
若说巫瑞是酒,凤先生便是清泉。
凤先生微微笑了笑,随即又忧虑道:“只是吓坏了康青这孩子,对了,还未曾问你,我查不出你身上半分病疾,然而你却无端神思混乱,神志不清,可是体内巫蛊发作?”
我摇了摇头,抬头看着凤先生,我对他信任至极,并无任何好隐瞒的,便低着头直接道:“这些年来,玉丹一事之后,我一直隐居山野,久而久之,竟惧怕起人群来。我还记得玉丹那一日,那般可怜的蜷缩于地,那些人围着他哈哈大笑,以折磨他取乐……”
这像是在挖我心头的一道疤痕,血淋淋的剜了出来,疼得叫我几乎呼吸不了。
“人来来往往,窃窃私语,却没有一个人……肯对玉丹施以援手。”我感觉到声音都在发颤,像是被丢在冰天雪地里,僵冷得厉害,“我杀了他们又能如何?我之后守着玉丹过了两年三年,直到他脱出囚笼,脱出梦魇,又能欢欢喜喜,开开心心的下山与人们交谈。他不怪我……我……我怎么能不怪自己。”
我觉得眼眶湿热,几乎要落下泪来,低声道:“是我害他如此,若不是我急功近利,若不是我年轻气盛……结下那许多仇家,玉丹他……”我声音喑哑,再说不出任何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