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妇回头金不焕(重生)+番外(165)

作者:恰日明之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想也知道顾德言有个三长两短,最如释重负的人是薛氏母子,只要顾德言有一日还清醒着,薛氏母子就一日提心吊胆,顾淮茂是废了,可顾德言不是没有别的儿子,虽然这种几乎没有,但也终究不能保证。

人到了将将要死的时候都会回光返照,焕娘到顾德言跟前的时候他就处于这种状态。

病床前密密麻麻立了一堆的人,薛氏还将姨娘们都挡在外面,顾德言的儿子们却实在不少,不好让他们都出去站着。

焕娘也不凑上前去,只和裴宜乐远远地站着,静静地等着亲爹驾鹤西去。

她闲来无事便一个个细细打量那些弟弟,多数都只见过一两面而已,她连名字和脸都对不上,或者说也记不清楚他们所有人的名字。

正想得出神,却听薛氏哽咽着一声声叫她,唤她赶紧过去。

裴宜乐怕焕娘见到这种场面害怕,便也紧紧跟在她身边。

薛氏带着她的嫡子在床前哭得和个泪人儿似的,大有母子俩就要孤苦伶仃抱头痛哭之势。

看见焕娘过来,薛氏擦擦眼泪拉着焕娘的手上前,对她道:“你爹有话要和你们说。”

焕娘朝床上看去,方才她刚来时见过顾德言,那时人是醒着,只是仿佛也不太知道事情,听薛氏讲还比之前看着好些,不过人到底也是不成了的。

这会儿看着比方才还要有精神一些,连眼睛都有了神采,面色却显而易见比刚刚要灰败。

他应该是知道面前站着的是大女儿,张了张嘴像是想要说什么,缓了一会儿之后,才终于挤出了两个字:“薇儿。”

顾德言此刻的声音就像是一把长满铁锈的钝刀划破了琵琶弦,他一开口,焕娘心中便一颤。

她下意识求助似地去看身旁的裴宜乐,裴宜乐朝她看了一眼,又轻轻捏了捏她的手,焕娘这才稍稍安定下来。

“父亲,是我。”焕娘小心翼翼开口。

一时顾德言的眼神又有片刻的迷茫,竟道:“薇儿薇儿不是没了?”

薛氏连忙道:“跟前的就是薇儿,她早回来了。”

顾德言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似是终于将她认出来,又继续道:“你回来之后要好好的,不要和弟弟妹妹闹什么,也不许他们欺负你萱儿呢?让她陪着你。”

见顾德言是说起了胡话,焕娘只好道:“我已经嫁人了,妹妹也嫁人了。”

顾德言点点头,又缓了片刻,终于有些想起来之前的事:“薇儿你在国公府好,好。”

他浑浊的眼球逐渐澄澈起来,朝四周看了看,费力在找寻什么。

“妹妹在宫里,她出不来。”

顾德言愣了愣,薛氏正要再说什么,却听他又道:“她的命不如你好。”

反正人都要归西了,焕娘也并不想再说什么,只低下头不再说话。

“你再过来一些”

薛氏将焕娘拉过去时,焕娘离顾德言站得不是很近,让他能知道她到了跟前、她又能听得见他讲话,这便足够了。

于是焕娘只好又往前挪了几步,聆听顾德言死前的训话。

“以前的日子,你受苦了,不该把你丢下。”

焕娘依旧低着头,掩在广袖下的手指绕着一条白底绣着蝶恋花的帕子,双手将帕子绞来绞去。

“还有你的母亲”有那么一瞬间,顾德言似是要喘不上气来,薛氏欲上前却被他挥退,“对不起你们母女两个。”

焕娘的头下意识往旁边一撇,对上裴宜乐试探而来的眼神,她又往前站了一步,离得顾德言更近了一些,才道:“母亲过得很好,她早就不记得了。”

满室寂静,焕娘知道一屋子的人都在看着自己,与将死之人分辨什么确实不大合时宜,她却忍不住。

顾德言没有再说什么,或许是没了力气,他只是深深地看了焕娘一眼,轻轻叹了口气。

一旁又传来薛氏的低泣声,顾德言没有去看她,反而吃力地抬了抬手指,指着站在焕娘背后的裴宜乐。

裴宜乐一直比焕娘要乖觉许多,他知道是顾德言有话要对他说,立刻便走了上来,与焕娘并肩站着。

顾德言又是喘了好几口气,就在焕娘几乎以为他就要这么去了的时候,顾德言才说道:“薇儿性子急,她本性不坏,你若她日后有哪里让你不快了,我这个做父亲的先替她赔个不是。”

焕娘手上的帕子紧紧绞着,勒入她纤纤手指的皮肉之中,疼得她额前冒出了冷汗。

裴宜乐低声应着,又听顾德言喃喃道:“你要对她好,别再欺负她了……她从小吃了很多苦”

焕娘眨眨眼睛,脸上并未有半分动容,即便她重来了一次,有些事情也早木已成舟,顾德言大概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却仍旧不能让她释怀在她襁褓之中就厌弃她的事实。

但若面前的不是亲生父亲,也不会在临终前和女儿的夫君如此交代。

又有什么用呢?焕娘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问着自己。

他说完这几句话,眼神又逐渐浑浊下去,很快就黯淡了,薛氏哭得愈发厉害,与儿子一起走了上去,想再等一等顾德言的只言片语,终究只能看着他的脸呈现死白。

焕娘默默地看着顾德言半睁的眼睛,她也在等待着顾德言合上双眼。

一直到了周围的哭声开始此起彼伏,焕娘才惊觉面前之人已然断了气,眼睛却是依旧那样撑不住似的半睁着,还像是在看什么地方、什么人。

还像是活着的时候在看她一样。

薛氏一时之间哭得站不住,她的儿子死死将她扶着,这才免去哭倒在地上。

原来感情再不好,再欲置之死地,到了这个时候也仍旧会伤心的吗?

焕娘摇摇头,竟是越过薛氏直接伸手过去阖上了父亲顾德言的双眼。

触手是冰冷,即使知道手下是人,也绝没有摸起来是人的感受,病中枯朽的皮与肉,如同随风就会碎落的干枯树皮,又像是一张刚刚被剥落下来的羊皮,只待做成一张细腻又薄透的、毫无生机的羊皮纸。

只余指尖触到的一丝温热,转瞬即逝。

焕娘轻轻闭上眼睛,感觉腐朽之气逐渐缠绕于她的鼻尖,而后扑面而来,彻底将她席卷,令她作呕。

她知道自己此刻是该像在场那些人一样悲恸的

,她一点儿都哭不出来。

一直到丧事办完,顾德言停灵入葬,焕娘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也有人在她背后说她冷心冷情,即便从小失散,那也是亲生的父亲,何至于一点都不动容。

赵氏劝过她一回,连薛氏都来与她道:“人伤心得狠了哭不出来也是有的,别人却不会那么想,你是在你父亲跟前儿唯一的女儿了,好歹掩着帕子哭一回。”

每每焕娘闻言都是一笑便罢。

丧事一完,薛氏倒想再留焕娘在家里住几天,她不过随口说句好听话,焕娘也不会当真,当日下午便和裴宜乐一同回了国公府。

一上马车,焕娘便揉了揉额角,跪也跪了,灵也守了,实在是累得很。

马车内燃着降真香,焕娘心下稍稍安定,额角也不再一跳一跳。

“累了?”

焕娘摇摇头,不想说话。

她将头轻轻靠到裴宜乐肩上,闭着眼睛歇了一会儿,才道:“顾德言终于死了。”

“他是你爹。”裴宜乐将她头上的簪子扶正,“他已经死了,往后不要再想那些事了。”

焕娘叹了一口气:“他死都要死了,还来你面前做好人,谁要他临终托付似的。”

裴宜乐苦笑了一下,将她往怀里揽进去,又拍了拍她的肩,贴着她的额头,缓缓道:“无论真假,就当他是真心的吧,都要死了,倒也不必再说场面话。”

焕娘拿帕子往脸上一掩,说话的声音便有些沉闷:“谁稀罕。”

长久的沉默,裴宜乐看着她脸上的那块帕子慢慢被浸湿,然后毫不留情面地把帕子干脆利落抽掉,焕娘不防他会这么做,一边连忙三两下把脸上的泪水擦干,一边想也不想就直接上手往裴宜乐脸上一推,裴宜乐被她推得往马车壁上重重撞去,还听她理直气壮道:“你干嘛?我在睡觉!”

裴宜乐嗤笑一声,靠着马车壁揉了揉被撞疼的肩头,说:“你想哭便哭。”

“谁说我想哭。”焕娘睁着一双红红的眼儿,依旧不肯服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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