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刚才……”
“在下刚才见方姑娘模样惶恐地出现,又假装与我不识,以为有何隐情,便稍微配合了一下。”他笑了笑,“不承想,用力过度,竟得知方姑娘对在下的真实态度。”
敢情刚才他也在做戏呢!
她是见他先不认人,才说那样的话。怎么却……
记起刚才自己说的话,方寸脸颊绯红:“我要是知道你在演戏,才不会那样说……”
百里琸却不以为意:“总之,方姑娘不待见在下,在下明白。如有冒犯,还望姑娘海涵。”
方寸见他言语生疏,想要解释,张了张嘴,终究什么也没说。
“话说回来,方姑娘刚才说被歹人挟持,是何原委?”
百里琸的突然出现,打断了她遭遇的恐惧。此刻他再问及,想起黑暗里绝望的心境,她又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她到现在也不知道那人的身份,但她知道那人有能力随时找到她。如果她违背承诺,告诉第二个人……
细密的恐惧从心底蔓延,方寸忍住眼眶泪水:“与人开的玩笑罢了,多谢大人关心。”
百里琸以为,这个总在他面前哭泣的小姑娘,胆小懦弱,不堪哄骗。她应该会像那日公堂庭审,在极端恐惧下,满怀信任地投靠于他 ,乖巧又依恋地向他诉说心中深埋已久的委屈。
可如今,她虽然害怕,小肩膀瑟瑟发抖,却依旧杵在原地,没有靠近他一分。
她不仅不愿向他展示自己的恐惧,她还在竭力隐忍,脸上明明挂着未干的泪痕,偏偏又撅着嘴,不让眼睛里打转的水珠流下来。
楚楚可怜,娇弱倔强,不免让人心疼。
一时,他的脑海中掠过她的大胆娇羞、惊惶委屈、哀伤恸哭……对比她此刻倔强隐忍的神态,心里忽然被什么挠了一下。
他从开始就注意到,这个小丫头看向他的眼神,少了昔日明艳的光彩。凄楚黯然中,似藏着心事。
难道真如坊间所传,她即将出阁嫁人,才对他防备、与他保持距离?
百里琸失神片刻,迅速掩盖眼底的情绪,面上不露声色。
“方姑娘应该知晓在下的身份,若真有难处,说出——”
“真的是玩笑。”方寸打断他,“大人不是还在找人吗?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
好大胆的小丫头,竟敢打断他的话 。冷淡生疏便罢,还对他不耐烦了?
“站住。”他步步走近,再次把她逼到墙角,“大人哪里惹到你了?叫你这般避之不及?嗯?”
方寸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悦,心里叫苦不迭。
她哪里是避之不及,她是怕自己与他多待一刻,心念就会动摇!他不知道自己属意与他么?他不知道自己下了多大决心忘记他么?他这么问,分明还是没将她以前说的话听进心里!
方寸委屈地想着,说出来的话也鬼使神差。
“大人,樱樱还没找到,你不担心么?”
娇声细语里,几分酸,几分怨。竟意外化解了他心中莫名的烦躁。百里琸见她水眸忽闪神色妩媚,心下一动,吻了吻她的眼睛。
“比起樱樱,大人更好奇,那晚主动献身的姑娘,是不是要嫁人了。”
方寸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住,眼角的余温还在。
大人、刚刚、吻她了?!
“石家三郎?”
她的下巴被轻轻挑起,看见一双美丽的眼睛正专注地望着自己,目光深邃,藏着优雅的笑意。
“不,他喜欢的是王婆,我们黄了。”
说完,她见他嘴角的弧度慢慢扩大,他刚要开口 ,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呼声。
“大人!”
一个浓妆艳抹的姑娘流星般扑进百里琸怀里,紧紧抱住他,“大人,樱樱躲了半个时辰也不见你来找,你是不是不要人家了!”
原来此人就是樱樱。
她哭哭唧唧,直往百里琸怀里钻:“那个巷子乌漆嘛黑,樱樱好害怕!”
百里琸笑着拍拍她的背:“是大人不好,让樱樱受惊了……”眼睛却看向一旁的方寸。
方寸见面前二人你依我浓,一阵尴尬。对上百里琸看过来的眼神,以为那是暗示她可以滚了,于是招呼都没打,转身离开。
百里琸不料她扭头就跑,下意识要去抓她,手却被樱樱握住。
“大人,你说要去救人才让樱樱躲起来的,救到人了吗?是谁呀?”
百里琸望着逐渐消失在巷子尽头的身影,不禁莞尔:“一个爱哭的娇气包。”
作者有话要说:
登徒子的身份,猜到了吗?
第28章 家中寻玉
方寸那晚惊心动魄的经历,导致她最后没能去成秦家赔礼。
听丫鬟说,第二天秦氏父子登门来闹,谩骂羞辱死活不走,若不是最后秦花瘦莫名其妙受伤,他们父子二人恐怕又要将方寸本就不好的名声再败坏一层。
不过方寸没有心思管秦氏父子怎样。她时刻记着登徒子的警告,从废迟园到整个方宅,她翻个遍也没有找到玉玦的一丝痕迹。
她左思右想,寻摸着是不是被人捡了去。当时废迟园除了她,就只有方尺、方瀚海和左凝同。
这天,不顾自己还在病中,她悄悄跑到方尺的住处。
“寸表小姐您来啦!我们尺小少爷腿伤刚好,每天这个时候都在后园锻炼呢。您先坐,小的这就去叫他!”
片刻后,一个衣着火红的少年大步走来。他的左腿有些不稳,但他走得极快,似乎在刻意掩盖异样。
方寸选择性地忘记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所闹的不愉快。此次有求于人,她率先做出友好姿态,上前笑道:“尺弟弟,好久不见!”
方尺初时得知方寸来访,不禁喜形于色。可一路想到上次种种,以及近期不堪入耳的传闻,无名怒火又渐渐燃起来。待来到方寸跟前,已是神色阴沉,像谁欠他银两似的。
“你来干什么?”
方寸听他语气不阴不阳,也不恼。笑着把带来的一篮子糕点递给他:“听说尺弟弟的伤已经痊愈,特地过来探望一下。”
“呵呵,寸姐姐不是正忙着嫁人么,哪里得空看我来了?”
“尺弟弟冤枉我了!那都是些流言,我根本没有……”
“寸姐姐何必解释。”方尺打断她,毫不掩藏眼底的讽刺,“左右,也不关我事。”
还记恨那次的不快呢!
方寸嘴角的笑有些挂不住。她知道方尺不好糊弄,如果不拿出点诚意,肯定不会消火。
“尺弟弟,那次气急上头才推了你,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她上前几步,看向他的腿,“事后我心里也不好受。一直想来道歉的,但怕你的伤真的被我弄严重了,所以又不敢来……”
她言语诚恳,一边说着一边矮下身,半跪在地上,轻轻抚上他的左腿,做出一副担心的样子。
“现在,还痛吗?”
方尺不料她如此举动,当温软的触觉隔着衣料传来,他浑身一颤,慌忙往后退。
“尺弟弟?”
“没事了!”他似乎有些恼怒,脸上闪过红晕,“爷至于那么弱不禁风吗?”
“当然不!尺弟弟身强体健,没有武器加持,秦花瘦也不是你的对手。”
方尺自知她在吹嘘拍马,但仍颇为受用,连日的阴霾经她这番服软安抚,顿时一扫而空。正犹豫要不要请她进屋,商讨之前复仇的事情,却听她先开口。
“尺弟弟,今天前来,除了探望你,还有一事想问问你。”
“什么事?”
“额……那天在废迟园,你有没有捡到……一个玉玦?”
“玉玦?”方尺想了片刻,“什么玉玦?你的吗?”
方寸从方尺的反应已得知答案——玉玦不在他这里。当即就想离开,便含糊道:“哦哦,我记起来了!应该被我扔在床底下了!尺弟弟,你好好养伤,我下次再来看你!”
“你……”
方尺不料她忽而就离开,目送她逐渐消失的背影,他从怀里拿出预备送给她的珊瑚弹弓,慢慢握紧。
*
方寸跑来五院时,已是气喘吁吁。
不同于对方尺的试探,另外两位毕竟都是长辈,未免他们惊动父母,问话必须得小心。而且,排除了方尺,方瀚海或左凝同 ,会不会就是拾玉人之一?
如果是的话,他为什么没有寻找失主?如果不是,她又该怎么去找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