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难安(23)

苍天大地,这是对她私自相亲的惩罚吗?

纵使身不由己,可她的心绝对忠贞不二!不然她何苦费心自掐桃花,半夜忍饥挨冻,甘冒遇鬼风险,瞎折腾自己?

可是,回应她的是什么呢?

筹春楼的花娘,南因楼的小倌,如今,连泥鸿寺的尼姑也……

原来,那晚客栈际遇于她是黄粱美梦,于他竟只是烟花一瞬。

他不仅只是喜欢男人,他还风流,多情,博爱。

爹娘说得对,她从来只是肖想。百里琸永远不会是她一人的,因为他是大家的。

大家的……

……

半晌,再度响起交杂喘息的低语。

“我再问你,还不还 ?”

“恕贫尼难如君愿。”

“刚才的教训还不够?”

“施主……唔……琸哥哥,别……”

上有双飞比翼鸟,下有连理并蒂花。奈何成双入对的甜蜜都是别人的,与她无关。

方寸抹了抹眼泪,不再理会密林深处的春色羞语。

“呀!方寸小姐,你可出来了!老婆子担心死了,准备找你来着。”

“王婶婶,刚才的姜汤呢?”

王婆看见方寸神思恍惚,狐疑地把玉盏递过去:“有点凉了哦……”

方寸毫不在意,接过来一口气喝光。

“王婶婶,石公子送的披风给我。”

方寸把披风严严实实地穿上,最后拿起温暖的手炉,钻进轿子。

“我们快走吧,不要让石公子久等了。”

王婆敏锐捕捉到方寸一百八十度的态度转变,虽察觉她定是在林子遇见了什么,但贪财的心理让她压下好奇,乐呵呵地吩咐轿夫火速前进。

泥鸿寺作为大同国最享负盛名的姻缘寺庙,每日往来求签祈福者络绎不绝。只有到了晚上,才有片刻宁静。

红烛长香幽幽燃烧,石栏上的金锁密密麻麻,微风拂过,撩得挂在树上的经幡猎猎作响。所有事物都笼罩在一片威严的沉静中。

跟着引路尼姑来到寮房茶室,方寸一眼就看见屋内端坐在蒲团上的青衫瘦影。

王婆就像见到银子似的眼冒精光,率先走进去,激动道:“石公子,我们来了!”

石润玉闻声抬头,放下手中玉器,起身快步迎来。

方寸定定站在门外,看着阔步而来的少年 ,她打定主意:只要他真是个善良好人,就绝不难为他。

调整好最优雅的姿态,嘴角上扬,她骄傲地等着石润玉客气相迎。

然而,就在石润玉快到门口时,他忽然解下自己的青绿披风,长臂一挥,把王婆温柔笼住。

“石公子?!你……我……”

王婆不由愣住。解衣围美人,她人老珠黄竟还有这种待遇?

少年近在咫尺,正对她温柔微笑。少年的手是温热的,正扶着她的肩膀,给她驱散侵扰多时的寒意。

砰、砰、砰!她一颗僵死多年的少女心,居然复苏了!

然而下一刻,王婆的敛财意念将她拉回现实,忙看向门外的方寸。

“方寸小姐,那个、这……石公子他……”

看来,柔情蜜意人皆得,缎绒披风不独有。

难道此生,她注定不配拥有异性独一无二的待遇吗?

石润玉果真是个好人。

方寸终于忍不住,掩面大哭起来。

第22章 说亲暂缓

上次相亲回来,方寸开始把自己锁在房里,除了吃饭读书,什么也不闻不问,像变了一个人。

然后一天半夜,她动静颇大地,把百里琸的画像烧了。

方金枝见女儿言行骤变,勾心挠肝地想了解当日情况,怎料方寸口风严紧,一字不吐露。王婆也少见地语焉不详,连抽成都不要,只说管不了这门亲事,便神色诡异地落荒而逃 。

而石氏,则从会面第二日开始,每天托人往玉蝉院送礼,并表示想再约方寸。殷切攻势,差点没惊动家里其他人。

三方奇异的态度,让方金枝糊涂了。

“石家认准我们寸寸没错了。但寸寸的心思我却看不懂,照理说,她能把百里琸画像毁了,足见对石家小子是上心的。可石氏邀约,她怎的也不答应?还有王婆,贪财如命的人,却不拿应得的银子,总透着什么古怪。”

这日早膳时分,方金枝吐露埋藏多日的心事,向夫君大诉苦水。刘友无静静听完她的倾诉,放下喝到一半的粥,握了握她的拳头 。

“夫人,感情的事变幻莫测,当局者尚不自知,你我局外人又岂能看透。方寸的变化既是好的,何必在意过程,且顺其自然,再等等看。”

是呀,第一次见面,她也没想会有什么可喜结果,如今女儿能从百里琸的幻想中彻底走出来,已经算意外收获。

那边云苍的案子也结了,庆幸保住了方家清白的名声。女儿的婚事不用再火急火燎,徐徐图之也未尝不可 。

经自家夫君宽慰,方金枝紧锁的眉心舒缓开来:“友郎说得对,我虽希望寸寸能嫁个好人家,更希望她能觅得幸福。感情的事强求不来,她现在觉悟了懂事了,就该信任她自己的选择。就算拒了石家,也还有肖家、秦家和其他家,择婿本不该仓促,是我太急了。”

想通后,方金枝心情轻松许多,又给刘友无添了一碗粥。抬眼却发现夫君欲言又止的神色。

“友郎,怎么了?”

刘友无看了她一眼,有些憨厚地笑道:“说也可,不说也罢。”

“友郎!你都起话题了!”

刘友无经不住夫人撒娇,拍了拍她挽着胳膊的手:“我前日去鲁夫子家中赴宴,遇见了百里大人。”

方金枝有些吃惊:“鲁夫子只是楚文书院的教习先生,竟能请动太师院的大人物?”

刘友无顿了顿:“百里大人不是鲁夫子请来的,他是特意来寻我的。”

“找你?”方金枝不自觉想到什么,“难道……”

刘友无看出她的疑虑,连忙安抚:“夫人多虑了,前朝旧事已经揭过,他寻我非关朝廷,而是私人缘由。”

“你与他不是只在一次千人儒士宴上有过交集,还是照面都没打的那种,怎么就……”

刘友无沉吟片刻,未免自己夫人担心,终究隐去一部分实情 。

“彼时人多,他未方便吐露,只约我今日详谈。不过当日鲁家宴上,他对我的一副工笔赞叹不绝,想来今日正是要与我探讨工笔上的问题。总之夫人勿要担心。”

目送刘友无出门,方金枝久久难以回神。为制止自己胡思乱想,她准备去找方寸聊聊石家的事。

一抬眼,看见有个人风风火火朝自家院门走来,神色很是急切。

她立马撇去脸上凝重神色,笑迎上去:“歌安妹妹,快进来坐!”

方歌安是三院的大小姐,三夫人方红宝的长女,方尺的娘。平日帮助三夫人打理三院琐事,事必躬亲,忙得一刻不得歇,堪称方家最劳碌的女人。

正因如此,她基本上没有空闲时候,能走家串户都极为罕见。

“金枝姐姐,几句话的功夫,就不进去了。”

方歌安不多寒暄,仅犹豫片刻,便表明来意。

*

方寸卯时起床练工笔,至此已完成十张画作。大概受了那晚媖山经历的刺激,她笔端所画尽是虚幻怪诞的牛鬼蛇神。

方金枝进来的时候,看见铺满桌案的狰狞妖怪,愣是吓了一跳。稳了稳心神,悄悄走过去。

“寸寸,有空吗,为娘想跟你聊聊。”

方寸勾完最后一尾雀羽,放下手中硬毫:“娘有什么事?”

好生硬的语气,女儿的相亲后遗症还没过呐!

都怪当初没了解清楚就把女儿胡乱外推,外姓不比自家知根知底,女儿是个严嘴葫芦,在外受欺负也从不表露。要是女儿果真有意,她倒更愿意采纳歌安的提议。

方金枝暗自思付,把方寸拉到床前坐下,斟酌半晌才开口:“寸寸呐,你现在对石家是什么态度?”

方寸听见她娘又提石家,慢慢垂下眼帘。

什么态度?

那时她弃恶从良,打定主意真心待人,那人竟无视她的存在,对着王婆又搂又抱。她哭着跑走,他既没有追上来,也没有一句解释。

他分明嫌弃她,可转天又向她大献殷勤。

她都不明白石家是几个意思。

好在,石家很会人前做戏,给她留足面子。未免她娘又把秦肖两家掺和进来,她决定,暂且牵住这根红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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