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仍旧沉默
赵怀然安静的等待着，许久后眉头再次轻皱了起来，刚想开口，就听到了对面女孩干脆利落的声音。
“说”
眼底的笑意愈发深厚，赵怀然得意的把那天的见闻简单讲了一下，然后语气有点无奈的说道， “所以他们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掉进云梦湖的人都会发生这种事。”
对面再次变得沉默，赵怀然本想开口安慰几句，忽然听到女孩思路清晰的问道，“天明不是说除了他老婆之外还认识四个人吗？除了你见到的那两个人还有一个是谁？”
“挺聪明的啊”
一下子就抓到了重点，赵怀然赞许的笑了笑。
林静和懒得搭理他，闭着眼没说话。
他才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道， “还有一个叫熊年山，天明已经三四年没见过他了，好像是个从政的，官职还不小。”
“那他认识跟这个姓熊的一起掉下去的人吗？”
“我问了，他说不认识，遇见熊年山时候他就只有一个人。”赵怀然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而且熊年山也不知道破解的方法。”
“这样啊”
林静和的心忍不住又沉下去几分，这么多年来都没有人知道破解的方法，那他们怎么办？
难道真的要这样过一辈子吗？
她忍不住有些懊恼，腰疼的厉害，眼睛开始有些酸涩。
“没事吧？”
感受到对面男生的小心翼翼，林静和硬生生忍住了眼泪，强作镇定的稳住情绪。
“还好”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赵怀然昧着良心安慰道，“你别多想”
“呵，这话你自己信吗？”
林静和完全不吃这一套，她从来都知道逃避没有用。
好的就是好的，坏的就是坏的，无论怎么安慰都不会有所改变。
赵怀然也苦笑了一下，意外的没有反驳，“不信”
“可是不信又能怎么样？”
“安徒生”
林静和慢慢睁开眼睛，突然开口唤道。
“嗯？”
上课铃响了，她努力的坐直身子，“如果这件事解决不了的话，我们一辈子都不要见面好吗？”
赵怀然脸色变得凝重，看着远处的眼睛眨了眨，故意装作语气轻快的样子。
“好呀”
“那我们……”
林静和犹豫着，想说我们就不要再联系了。
“我们做朋友吧！”
“什……什么？”
“做朋友吧”
赵怀然看着阳台外面的景色，嘴角坏笑了一下，“想想还挺刺激的呢”
“……”
“保罗，放心吧”，他十分诚恳的说道， “我不是黑社会的。”
事到如今你是不是黑社会很重要吗？
……好像也确实挺重要的
不过我为什么要跟你做朋友啊大哥！
林静和被这突如其来的走向弄的一脸懵逼。
“因为我孤独啊”
赵怀然可沧桑的点了支烟，凛冽的五官笼上了一层雾气，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容。
“……”
“保罗，最近我发现，每次跟你聊天的时候我好像都在笑。”
不论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赵怀然神色执拗的认真，好似真的在回忆这些天来的一点一滴。
林静和楞了一下，沉默了很久
“说话啊保罗”，赵怀然忍不住乐了，眼神几番明灭，“最起码给点反应吧！”
“说什么？”
“比如说你感动的要死之类的”，他不怎么好心的建议道。
林静和神色不变，冷冷说道，“我看你不如去死。”
“你……”
赵怀然仿佛习惯了对面女生的毒舌，非但没生气还无奈的笑了笑。
林静和继续一本正经的盯着讲台上的微积分老师发呆。
“讲真的，那天你到云梦湖到底干什么？”
林静和神色恍惚了一下，随即不怎么在意的答道，“我不想活了。”
“你……开什么玩笑”
赵怀然以为她不愿意讲，“服了你，不想说就不说呗”
“呵”
女孩仍旧看着讲台，脸上好像有几分悲伤，一双杏眼清透的没什么波澜。
第23章 几近绝望
开玩笑？
她从来不拿这种事开玩笑
林静和闭上眼睛，某处仿佛又有热流涌动
真是绝望
另一边赵怀然面上轻笑，眼睛清清冷冷的看向窗外，自言自语似的打趣道，“年纪轻轻就不想活了，小姑娘简直开玩笑。”
说完，他的笑意缓缓凝固在脸上，眼睛里渐渐没了光彩，手里燃着的烟被摁灭在窗台
“也不一定呢”
旧忆不可避免的袭来，如同梦魇一样不肯放过他，赵怀然揉了揉眉心，心底浮上几丝嘲讽。
说来也可笑，不知是真的还是刻意，时间一久总觉得有些事都已经被忘了，可是再想起时却还是如同锋刃，寸寸戳心，刀刀刺骨。
最近几天下雨，水汽潮湿，空气里每一处都带着别样的冷清，不似从前那样黏腻，赵怀然拿出烟盒，轻轻抖出根烟，两根手指轻夹着弯成好看的弧度，打火机轻轻点燃，最后重重呼出一口烟圈。
雾气缭绕，男人眼底全是不屑，清冷的脸上多了往日没有的桀骜，姿势说不出的勾人。
赵怀然想，但凡心里受过伤的地方，就像一所精美花园被人凭空挖出了一个大洞，时至今日那个洞好像已经被陆续填补住了，虽然还是有点坑坑洼洼，但远没有刚开始那样血肉模糊。
随着时间流逝，所有人都闭口不提，连我们自己也下意识的刻意遗忘这个曾经存在的洞，每日在散步时小心翼翼的避开，若无其事的为园子里新开出的花朵感到兴奋，学会赞颂每一处风和雨露，学会假装期待明天的太阳
只是我们都知道，那个填补好的洞，它再也开不出花来了
就像受过重伤的皮肤是不能不留下痕迹的
他嘴角的嘲讽愈发明显，就听见对面女孩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的传来。
“真的好难，安徒生，真的好难”
实际上林静和也不是非要说给他听的，只是心里这样想着，又只有他能听见，好像是在跟谁诉说一样。
她又想起许多天前夏语曾问她，“静和，我也不明白，其实有时候你觉得很难的事情我真的觉得还好。”
是啊，她也不明白
为什么就只有她是这样？
情绪就像是一个怪圈，安静的时候云淡风轻，可一旦陷进去就无法自拔，眼泪终于还是一滴一滴落在纸上，洇湿，她迅速趴在桌面上害怕别人发现自己的窘迫。
赵怀然沉默，两相沉默。
许久之后，赵怀然才轻轻开口
“保罗”
大概是许久没说话，他的声音透着有几分嘶哑
一听他讲话林静和眼泪更止不住，心底的绝望根本无法抑制，“我真的，不想活了”
不想活了
想去死
立刻就去
这个念头百转千回，总得说出来才畅快，女孩的手紧紧握在一起，眼睛狠狠闭着，任泪水一滴滴滑落。
可是怎么对得起父母，死多容易
可是生而为人，生而为人啊
她的眼泪越发汹涌
“保罗！”
赵怀然骤然清醒，眼里闪过一丝慌乱，比刚才的声音又提高了几分。
“不准想了！”
“不准再继续想了！”
他果断扔了手中的烟，直接凌厉的问道，“保罗，我是谁？”
“你在干什么？上课吗？”
“你饿不饿？还想不想吃东西？”
“保罗，回答我！”
“说点什么都行，就是不准再想下去了！”
“保罗！保罗！”
“你别讲话！你别讲话！”
林静和带着哭腔，颇有些无赖的模样。
“保罗”
“别讲了……别……讲了”，她无法抑制的抽泣，语气满是哀求。
“求求你了，求~你~了！”
“我凭什么不讲了，你给我醒醒！”赵怀然多了几分怒意， “发生什么大不了的事值得你这样，是地震了还是你快要饿死了啊，你好好的坐在那里，没病没灾健健康康，还有什么可不满足的啊？你给我清醒一点！”
他紧抿着嘴角，几乎怒骂道，“什么都好好的，你告诉我，你到底在哭哭唧唧什么？”
字字句句，直戳心口，林静和什么也反驳不出，仍旧不管不顾的哭着，更多了些发泄的意味，哭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