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月问青山(65)

作者:十月岚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他很快从剑阵中出来,退了几步抬手一剑直捣阵眼,眼前这万剑齐放的剑阵立刻应声停下,面前的空地上仅仅只有一把剑静静躺着。他上前查探一番,站在阵的中间分别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望出去,脚下一顿,而后朝着东方走了出去。

不出意料,他再次一脚踏入了第二个剑阵。

他心无旁骛地破阵,与刚才的剑阵不同,这阵看似只有一把剑,实则是真正的万剑齐放,危机四伏。他抬手拦**侧破空而来的剑风,推掌相迎,那剑尖堪堪在他手心转了几圈,倏而便原路折返,又消失在那千万道剑影之中。

这剑影变幻莫测,白秋令荡开身前的剑,却已避不开腰侧的横剑,他闪身往左,一脚踏上脚边石块,纵身一跃足尖轻点在清羽剑身,借力翻腾一圈,周身内力爆发,由内而外生生将整个剑阵的剑震得一颤,他抓住这契机,一把握住清羽横扫,懒腰将这剑阵“斩断”,撕成两半。

他翻身躲过纷扬落下的残剑,咽喉一热捂住心口吐出一口血来,腥甜温热的液体从他齿间渗出,伴随而生的还有胸腔的灼热感。他知自己这是方才内力爆发,却来不及收敛,那股强大的内力回来的时候便冲撞了他的心脉,直接撞“散”在他体内,四处游荡,紊乱不堪,像是一刀一刀在他内脏刮过。

他救人心切,即便察觉了周遭不对劲,但破了这个剑阵还是要继续往前走——若他猜测没错,临海山庄早便知道他要来取剑,这剑阵一个接一个就是为他设下,目的不是阻止他拿走横君,而是要将他一条命留在这里。

可司徒剑再狠,终究狠不过他自己。

飞星谷前应对埋伏,白秋令受了许多皮外伤,这几日赶路本就没有好生休息,刚才破阵又损耗许多内力,此时他体内不时传来阵阵钝痛,双臂颤抖也只得咬牙坚持,在接踵而至的飞剑中小心谨慎地避让对抗。

这样实在是太耗费精力,他虽武艺高强,始终经不起这种消耗,当他从第八个剑阵中走出来的时候,终于走到了临海山庄禁地门前。他精疲力尽,手臂和背上都是剑气横扫而过留下的一道道暗红伤口,那密密麻麻的痛感正在一点点吞噬他的清醒。

月光清明,他察觉有人向他走来,正要打起精神应对来人,抬头看到的却不是司徒剑。

司徒念君抱着一把琴,身着淡黄的长裙,站在白秋令面前盯着他看了许久,语气平淡地问:“你可知你现在有多危险?”

白秋令见来人是司徒念君,竟然松了一口气,无声地笑了笑,道:“还请姑娘...念在...咳、咳咳!”

“父亲很快便能发现后山剑阵被破,你走吧,我便当今夜未曾见过你!”司徒念君上前一步,半蹲下去将白秋令扶起来,眉心紧锁又道:“你当真剑术无双,若是换了旁人,早被这万剑穿了心。”

白秋令借力站起身,却将司徒念君推了推,清羽撑地才能勉强的站住。他唇角又渗出血来,顺着下巴滴落在地,轻声道:“我若是走了,他便没命了。”

“你再不走——再不走你就没命了!”司徒念君一咬牙,伸手就要抓他的肩膀,“你不肯走我送你走!”

“司徒姑娘,”白秋令眼下需要尽快将紊乱的内息控制下来,他稍一运功便是钻心刺骨的痛,只得抬剑以剑柄相抵,把司徒念局挡出去几步,又道:“不拿到横君,我留一条命回去又有何用!”

司徒念君来不及阻止,便眼睁睁看见面前受伤的人扭身冲进了禁地,此时又有杂乱的脚步声靠近,无可奈何之下她只得抱着琴追了进去。

第四十六章 横君

白秋令并非“误闯”禁地,见这四面烛火将此处照得明亮,担心敌在暗处情势不明,抬手便要打灭那几处跳动的火焰。

他一挥手,司徒念君却突然出现拦下了那道掌风,站在他面前左右看一眼,而后低声道:“跟我来。”

这情形之下白秋令只能信她了——不管她是否真心相助,自己都别无他法,明知是个陷阱是个圈套,他也得往下跳,退一步,身后就是唐昀的命。

司徒念君带着他又往里面进了两道石门,两人贴着冰冷的石壁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等那些脚步声远了,司徒念君抬头看白秋令一眼,回到了密室中间圆桌旁坐下,道:“暂时没事了。”

“多谢司徒姑娘相救。”白秋令也坐在了石凳上,一手还紧紧握着清羽,一手揉了揉心口,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沉默半晌,司徒念君将怀中抱着的琴放在桌面上,说:“你不该冒着生命危险来临海山庄。”她说着话,衣袖不知怎的被缠进了那琴里,一手拽着便露出来一截腕子。

白秋令余光扫到一眼她手腕上的印记,觉得伸手去扯姑娘的衣服太过失礼,便抬剑用剑柄挡在司徒念君两手间,皱眉道:“姑娘手腕上这是......”

司徒念君绕开剑柄,终于将衣袖扯了出来,她拍拍袖口,低声道:“胎记。”

“胎记?”白秋令重复一遍,语调上扬显然是个问句,然而司徒念君并没有答他的话,他便又问:“司徒姑娘可知飞星谷?”

“飞星谷?那不是......”司徒念君斟酌片刻,道:“天下第一医谷,谷中弟子擅长治病救人,制药用药都是天下一绝。”

白秋令不动声色观察着司徒念君面上的变化,他苍白的双唇微弯,淡淡笑道:“姑娘足不出户,却知悉天下事。”

“飞星谷如此有名,想不知道更难吧。”司徒念君向四周看了看,刚一开口却被白秋令打断话头。

“那姑娘可知我为什么一定要拿到横君?”

司徒念君一愣,忽而站起来走了几步,局促道:“我怎会...怎会知道你们为何取剑......”

“方才姑娘那样笃定地要我离开,我以为姑娘知道?”白秋令仍是笑着,说话的片刻功夫,内息已能够正常运转。

他坐在石凳上,食指屈起轻轻在桌面敲击,发出细微的啪嗒声,在这静谧的空间尤为清晰。

司徒念君脚下一滞,颔首轻叹道:“飞星谷要横君剑才能救治唐阁主,我知你来取剑是要回去请谷主救他。”

“姑娘冰雪聪明,可也当知我今日必不可能全身而退。”白秋令收敛唇边笑意,忽而语气严肃了许多。

“你——”司徒念君转身,五指扣紧怀中木琴,扬声道:“你想做什么?”

“实不相瞒,我方才有一事想问司徒姑娘,觉得太过失礼,但眼下我顾虑不了许多,还望姑娘见谅,姑娘手腕上的‘胎记’,可是来自飞星谷?”

飞星谷,横君剑。

司徒念君咬紧下唇,那周身的稳重自持顷刻间消失不见,她颔首死死盯着怀中木琴,沉默了良久,刚一开口便又是沉默。

这哪是什么胎记,这分明是来自飞星谷的“烙印”,是让她娘去世多年直到现在还背负污名的一个无法磨灭的烙印。

白秋令赌了一把,赌这司徒念君知悉一切真相,也赌她尚有一丝善念,是这绝处的一条生路。

他上前一步,缓缓道:“为什么我一定要拿到横君,飞星谷谷主才肯救唐昀,这一切你知道,你爹也知道,所以你今日假意搭救,就是要将我困在这里,等到七日期限一过,唐

昀便绝无生路!”

“不是这样!”司徒念君猛地转身,木琴磕在石桌上发出一声闷响,她愤怒之下,淡黄的衣袖一挥,两人身后角落里的红布忽而被掀开,缠成一团狼狈地落在地上,灰尘四起。

她疾步走过去,指着那一堆残破的、勉强能看出轮廓的木琴,声音颤抖道:“因为他想拿回横君!天下都知我父亲是横君剑主!可天下都错了!”

这句话听得白秋令心头一跳,他万万没想到竟然真的赌出了这惊世骇俗的“真相”。

他动了动唇,不料司徒念君情绪激动,将手中琴也狠狠砸了出去,木琴四分五裂,咔嚓一声,生生掐断了他的话。

“横君是我父亲偷来的!是他偷来的......他不仅偷来了横君,还从凌君谷主身边抢走了最信任的人,他千算万算,十几年来日夜提防,却没想到有一天横君会被你和唐昀夺走。”

司徒念君冷笑两声,白秋令站在她身侧,看见有剔透的泪珠从她眼角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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