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权相想从良[重生]+番外(3)

他心中不搭调地想着,如此安稳祥和的景象,着实让人心安。

毕竟前世他被匆匆丢进天牢,连母亲长嫂的最后一面都未曾见到,便匆匆地天人永隔了。

笑了一阵子,见他不搭话,李氏便停下来,对顾兰容眨了眨眼,揶揄道:“你看看,如今便有个状元郎的矜持模样了。”

“敬臣如今功名在身,也当庄重些了。”顾兰容笑眯眯地轻声道。“这般模样,待到了琼林宴上,才能讨得皇上赏识。”

听到琼林宴这三字,疏长喻敛了敛神色。

前世便是在琼林宴上,皇上半真半假地说了两句戏言,自己便主动请缨,要做皇上才寻回京的、流落民间十五年的二皇子的少傅。他当时心如止水,不过是听闻这少年十五年来吃了不少苦,回宫后又境遇尴尬,所以心生怜悯,想帮助一二。

可是,天家的人,哪里轮得到他来怜悯?

他疏家本就手握重兵,他又一朝中了状元,可谓满门荣耀。如今他主动亲近二皇子,那体弱多病、心细敏感的皇帝便心生怀疑,聊想他疏家是想培养个无依无靠的皇子,好拥戴出一位君来,换个从龙之功。

那怀疑的种子就此种下,由着周围众人煽风点火,便在不久后将他满门推上了绝路。

不知不觉间,疏长喻捏紧了手里的茶杯。

这一世,他便不会再重蹈覆辙,为个不相干的人毁了自己满门亲眷。而那景牧……前世自己负尽了他的信任,这辈子,便不要再开这个头了。

他垂眼喝了口茶,强行将自己心中莫名涌起的酸涩压了下去。

再回过神来,他便听见李氏正絮絮叨叨地跟顾兰容说着八卦。

“……听说那二皇子的亲娘是当初的芸贵人,那会儿可是独得恩宠!却被皇后娘娘害死了,拼了命把孩子送出去。如今叫惠贵妃寻回来,可是将了皇后一军!”

顾兰容叹道:“只是可怜了这位殿下。听说在民间过得便苦,为了活命,十一岁便进了军队打仗去。这两年终于靠着军功当了个校尉,如今却又被领回宫来,哪里都不讨好,真真是被丢进夹缝中去了,不如在外头快活……”

疏长喻没再听下去,只掩耳盗铃般转开目光,抬眼看向了窗外的春色。

此时宫里也是一片大好春光。

乾宁帝自幼身体便不好,到这两年便愈发地形销骨立。如今穿着身明黄色的龙袍,空空荡荡地,像是挂在副骨架上。

他方才朝上被大臣们吵得头痛。他自己又心细,一句话爱掰成几个意思听,故而一个时辰下来,累得头晕脑胀。此时一下朝,他便干脆将冗余的仪仗都打发走了,只留下几个宫人,独自闲逛了去。

他正听着身侧太监给他讲那“状元遭佳人袭击,被蜜桃击落下马”的趣事,哈哈笑着,便不知不觉到了皇子所。这处宫殿是专门供皇子们学习念书的地方,隔着远远的,就听得见读书声。

他偶然一抬头,便看见皇子所的一扇窗户前站了个人,被树荫花丛挡去了大半,正背对着自己,偷偷往那窗户里看。

他停下脚步,皱起眉来,抬手打断了小太监绘声绘色的声音,抬下巴点了点那个方向,吩咐道:“去看看,什么人。”

就在这时,窗下那人转过头来,正看向乾宁帝这儿。

那少年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衣裳,挺拔地站在花丛中。不似京中子弟的清朗风流,但那眉眼却是俊绝,像把光芒乍现的利剑。

他神情如常,唯独那一双眼睛,深不见底。

第3章

“儿臣给父皇请安,祝父皇身体康健,福寿万年。”

直到这少年——也便是他前些日子才寻回来的二皇子景牧,走到他面前行礼,乾宁帝才反应过来。

“无须多礼,平身吧。”他缓缓说道,接着便垂眼打量着这个自从他被接回宫来,自己便没正眼看过的儿子。

方才那一眼,这小子深沉凛冽的模样似乎只是错觉。这少年如今规矩地站在他面前,磕磕巴巴地请过安后,便寡言地一声不吭,双手握在一起捏来捏去,略显局促地任由自己打量。

……确是生了个好相貌,眉宇之间颇有先帝风骨,五官处处又全是他当年那个宠妃的影子,虽才十来岁,已是一副玉树临风的好模样。只可惜似乎是在宫外长起来的,便通身局促,像只刚被捉回来的流浪小犬一般。

这番认知反而让乾宁帝对这个孩子心生了些许爱怜。他几十年来,很少见到身边有这种一眼便能看得通透的人。他做久了帝王,这种人是最好拿捏的,最让他觉得安全。

于是,他便难得地发善心,替这孩子考虑了些许。这孩子母妃早亡,流落民间,如今骤然回宫,又不得自己垂怜,必然是过得艰难。

这么想着,乾宁帝声音都柔了几分,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景牧闻言,瘦削的肩膀一颤,又跪下去:“父皇恕罪!儿臣……儿臣不过是……”

乾宁帝心中有些情绪莫名其妙地膨胀起来,叫他通身透出一股轻松舒畅。他看着景牧这样,不由得更为怜惜,甚至弯下腰去,扶住他胳膊,道:“不必怕,起来回话。”

景牧应是,垂眼起身,低声道:“儿臣来听诸位兄弟念书。”

“噢?”乾宁帝觉得新奇,追问道:“他们念的弟子规,你从前没读过?”

“儿臣当年身份低微,尚不得温饱,更请不起先生,只在军中粗识几个字,并没读过书。”景牧低着头,神情模辩,那声音却是落寞低沉,带着些许羞愧和自卑。

乾宁帝闻言,一时间没有说话。

他隐约想起了当初自己和那位芸贵人的往事。当年自己似乎是真的恋慕她,到了江山都能不要的地步。但时间实在太过久远,帝王薄情,他已经想不起来自己当时是真情还是假意了。唯独每年芸贵人忌日时,他才会故地重游,将往事当故事一般品味一二。

但是,若是当年的自己,定不会让那女子的孩子沦落至此的。

“你可想过,你读书是为了做什么?”半晌,他问道。

景牧像是被问住了一般,支支吾吾了半晌,涨红了一张脸,低声道:“父皇的孩子,都是能识文断字、出口成章的……景牧不愿做这个异类。”

“噢?”乾宁帝听惯了自己儿子那些“要辅佐父皇,报效朝廷”的话,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仅仅这样?那识文断字之后再去做什么,可有想过?”

“……。”

景牧低头,似乎真的思索了起来。片刻后,他面带羞赧,不好意思地笑道:“景牧不知。景牧从小的愿望,便是衣食无忧,有屋子遮风避雨。如今这些,父皇都替儿臣实现了。父皇富有四海,儿臣没别的可报答父皇,只有努力赶上各位兄弟们,不让父皇蒙羞。”

乾宁帝闻言怔了怔,继而舒展眉峰,朗声笑了起来。

“朕答应你。”片刻后,他面带笑容,正色道。“三日后的琼林宴,朕定当替你找一位最渊博的师父。”

景牧顿了顿,继而低头谢恩。

话说到这里,乾宁帝也觉得有些乏,尤其那春风一吹,便觉得有些冷了。他抬手召来步辇,便回了镇元殿。

他坐在步辇上,心想,自己似乎从景牧身上找回了当初深爱芸贵人的原因。

这宫里头,当初唯有那个女子是鲜活灵动的,待自己的满心钟情倾慕,一眼便瞧得出来,和其他人都不一样。自己唯独在和她相处的时候,才觉得心头鲜亮,万物有色。

思及此,他开口道:“去栖荷宫。”

栖荷宫,正是那位芸贵人当年的住处。

他身后,景牧慢慢地站起身来,抬眼看向乾宁帝的背影。他此时像变了个人一般,腰背挺拔,身如青松,通身都是上位者独有的气度,早就不见了方才的局促胆怯。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情绪。唯有那一双眼睛,寒潭一般,翻涌的情绪像北地刺骨的风雪。

——

疏长喻的腿伤本就不重,被这么强按在家中养了两三天,便全好了。

他原本连这三日都不愿养。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得很。前世拜相的那十来年,明里暗里的刺杀他不知经历过多少,轻轻重重的伤受了数次,都全然无事,更别说这次不慎摔出的小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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