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登基后不久,卫国公府便重新修缮了一番。
当时所有人心思都在宫里,如今想起来,这砸墙分家也是闻所未闻。
最后砸了墙的大房抄家,男子伏诛女子流放,也是令人唏嘘。
等到近年末的时候,袭爵的旨意也下来了。
那个提起来可能众人一时都想不起来的纪承海竟袭了卫国公的头衔,并且升了职位,也是令人意想不到。
不过毕竟那是摄政王的丈人。以这层身份来讲,纪承海这职反倒有些低了。
所以也说不上徇私。
新帝即位后还特开了恩科,殿试定于元年。纪郴错过了太多年,如今赶上,自然是要参加的。
王府府邸早已动工,只是修缮完成尚需时日。纪初苓与谢远琮虽回了侯府,但无事的时候,纪初苓还是会常往别院走动。
爹娘也会挑着日子回侯府来。
谢远琮较以前要忙了些,纪初苓一人时,便会带上秋露如意回卫国公府看看。
陪陪爹娘,再有便是去哥哥那坐坐。只是每每回来时总显得忧心忡忡的。
毕竟是兄妹,纪郴虽看上去同以往一样,可整个人的不对劲纪初苓还是觉察得出来的。
也毕竟是夫妻,苓苓的忧虑谢远琮也是闭着眼都能知道。
他想着如此下去可不行,他怕苓苓老挂心着,总是不开心,对身子也不好。
一日他陪小皇帝处理完宫里头的事,便径直去了卫国公府。
见到纪郴时,他正在看书,准备着来年恩科。
纪郴见谢远琮来了,只抬手做了下请,便继续埋首书中。
谢远琮也不客气,自己找了个地方坐,然后自己沏了茶喝。喝完后也不拐什么弯子,直言道:“你这样,苓苓很是替你操心。而我希望她每日都高高兴兴的。”
纪郴终于又抬起头。
一想,就知道是自己的心事瞒不过他那妹妹。
他无意让阿苓替他担心,只是他亲手葬下小旋的那幕仍旧终日在他脑中徘徊,难以释怀。真要说起来,小旋之死与谢远琮也脱不了干系。可小旋是鞑罗奸细又是事实,她来到望京目的不纯,当日企图闯入宫中刺杀小皇帝和谢远琮。
至于她,谢远琮亦是不知,也非刻意,所以他自是怨不到谢远琮的头上来。
也正是如此,才更令他憋闷。他腹中藏了一股火,却又不知该将这股郁气往何人身上倾洒。
正想着,他却听谢远琮又道。
“你可知鞑罗的死士是何种死士?”
纪郴握卷的手紧了紧。
“鞑罗皇室里,大多数人都会私养自己的死士。曾经他们的死士确实与一般无二,直到后来有人用了一种新的法子来养死士。他就是六王子哈谷木。他手下有名西疆异士,以独特的方式种养了一种蛊虫,对人心的动静极其敏感。”
“之后此虫被种在死士的心里。出行任务之时,一旦蛊虫敏锐觉察出死士心中有异,便会发狂蚕食,令人痛不欲生。试验成功后哈谷木便将其推行。养出来的死士具有更高的忠诚度杀伤力与执行力。”
“毕竟任务中一旦受俘,或存私心欲降。便是求死不能,比死更为可惧。”
谢远琮轻叹口气,这也是为何他一开始就不对留下活口抱太大希望。
且正因此法训养死士更易,哈谷木才会舍得将京城里的全弃了。
纪郴是头一回听说这种事,心中大为震惊,继而转为绵绵密密的痛,仿佛也有一只虫在噬咬他的心口。所以小旋死士的身份,就注定了她无法久活。
他想起小旋的样子。原来她早就知道自己将走向何种结局。
谢远琮见纪郴神色悲戚地闭上眼,便不再多言起身。
此事他原本不打算提,但见纪郴走不出来,知他是缺少了一个宣泄之口。
他从怀中取出两本厚册放在他桌上,悄然离去。
良久,纪郴按捺心中巨浪,睁开了眼,视线落在了桌上突然多出的两本册籍上。
他拿起一本翻了翻,发现竟是镇安侯所写,上头皆是他曾经与鞑罗作战时,有关鞑罗军的习性与作战特征,密密麻麻厚厚一沓。
至于另一本里的,则是兵法。
第113章 糊弄
开春后未过多久,命人赶工赶点修造的摄政王府终于建成。
之后不过花了几日功夫安置换府。
纪初苓看到自己一点点琢磨出来,又只是铺在纸上的一笔一画,最终成了自己居住的府邸,感觉甚是新奇。
春和日暖,不似冬日里夹着雪扑打到面上的那种凛冽,春风穿堂过,将一连串事情之后的沉闷之气都吹带而走。
至少谢远琮发现他这宝贝娘子的笑靥又多了。加上一切顺利,他回得也是一日早过一日。
巴不得将人系在腰带时刻不离才好。
一些原本还有所忌惮的老臣们也都安下了心。看摄政王这样子,一门心思辅政,教习着小皇帝,若不是看在皇帝还小,怕不是早就想将政事全丢给小皇帝自己偷懒去了。
每日一办完主要事务就瞧不见了人影,出宫的马车永远在往王府里赶,眼里除了王妃还是王妃,哪有半点要觊觎皇权的样子?
至于被丢下来的小事,小皇帝没办法,就只能咬咬牙自己挺着干,小小的年纪眉头上都多了几道褶子,这股坚韧劲将一干老臣都看心疼了。
而纪初苓被人捧在手心,又少了忧思,脸上自然总是绽着笑意。大哥恢复如常,腿也全好了,父亲的仕途更是越发顺当。
许是因谢远琮这个摄政王的缘故,就连娘亲也对她和颜悦色许多。
若说多的事没有,就是她近来想寻那神医,却总是找不见人。
治好大哥的腿之后,神医就神龙见首不见尾了。若不是谢远琮否认,她都要当神医早已不在京城。
她想央着神医进宫瞧一瞧昭明长公主。虽然谢远琮说,神医此行入京出手医治,算是半交易半情面,如今已是两清,不一定会同意。
但纪初苓觉着神医还是挺好说话的,打算试一试。
不过这念头她也只是心里想了想,若是说出来,必会得众人惊异的目光。就神医那怪脾气也能称得上是很好说话?那可是辣椒沫子放太多都会翻脸的家伙。
可不管再怎么着,也得先见着人才行。
就在谢远琮的手下都揪不出人,纪初苓在心中犯难之时。消失了一阵子的神医,却突然又出现了。
当日纪初苓正在房中梳妆,却见窗忽然被推开了,秋露还当是风打的,结果纪初苓过去一瞧,竟在桌底下发现了神医。
“神医前辈!”纪初苓真是又惊又喜。
神医眼都瞪大了,忙竖起食指让她噤声。
纪初苓一怔,便也蹲下来悄悄问:“神医前辈这是在躲谁?”
“还不是那个姓杨的小子。”神医嘁道。
想他堂堂申一,竟被一个毛头小子追得满京城跑!那小子也是贼邪门,医术不怎么样,那种稀奇古怪的歪门手段怎这么多?
他还当什么大夫啊,去当个一代神毒多好?用来留人的迷剂越用越烈,连他都险些着了道。
要不是他觉着京城挺好玩,好吃的多想再待一阵子,他早拍拍屁股走了!
这不,这几天他躲哪杨轲都能追来,他还纳闷呢,还是刚刚才发现身上被沾了点粉沫的缘故。
于是他忙换了一身,挑最近的一座府邸就翻进来了。没想却是摄政王府,还是小娘子的房间。
王府的暗卫见有人私闯,正要拿人,却发现这不是王爷让找的那神医么。各自互视的空档,这人就溜进去了。
纪初苓听着他说,好半天才想起来姓杨的是谁,凑近问道:“杨轲杨大夫吗?”
神医道:“别提他了,这人有病。”
纪初苓默默噢了一声,生怕人跑了伸手拽住了他的白宽袖道:“神医,我想求您诊一个人。”
“不去,没空。”
纪初苓心里有准备,不泄气道:“神医前辈,您就先去看一看嘛。她人在宫里,御膳房的东西您还没尝过吧?对了,她还生得好看,赏心悦目的您肯定喜欢。”
神医一听,忽抬了头问:“小娘子说什么,宫里?”
纪初苓愣了下,心想难不成神医讨厌进皇宫那种地方么。要么将昭明殿下请出来?
正想着,却听神医道:“那个姓杨的他追不到宫里头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