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半有余。他与苓苓成婚半年,皇帝赐婚时隔一年。算一算,苓苓身上的毒是在赐婚之后就下了。
皇帝突然下旨赐婚,然后在不知觉间暗中给纪初苓下了秘毒。并逐渐对他设防,新提镇槐门副统,移转他部分职权。
皇帝忌惮他。皇帝不再需要苓苓入宫为妃,教养小皇子,于是他便将苓苓当作了拿捏制控他的筹码。
因为皇帝摸准了纪初苓在他心里的分量。
纪初苓身在京城的时候,他只要令人定月给她下雌毒,雄毒便不会发作。镇安侯府他们进不了,那么或是她外出时用的某个糕点,或是某人跟她擦身而过时,涂抹在身上所作之香气。每月只消一回。
那镇槐门人说了,各种方式皆可,神不知鬼不觉。
今后但凡发生什么时,皇帝只要有心,将那雌毒一断,他便是措手不及,束手任为。
皇帝这次给他派来的亲卫只不过是个幌子,他一直派人盯着纪初苓,得知她离京,担心时日过久,雌毒不继而引发了雄毒会暴露,所以才让那镇槐门人携雌毒混在亲卫中,所以才令他十日之内定要下手。
没想恰好到时他们已找到了山匪总寨,苓苓待在宅中一步未出,而送入的函报又被如意给截下了。
若此次苓苓没有跟他同去,还不知要到何年月才会发现。
谢远琮闭上眼深深吸了几口气,却仍是怎样也按捺不下心中狂躁翻腾的杀怒之气。
双拳攥的指节皆泛了白。
直到如意出来喊他。
说少夫人醒了。
他脑内心中缠结而起的风声凉意怒火澎湃沸声才瞬间全部远去。
他转身奔入屋中。
谢远琮进来时,纪初苓已在床上坐起,散乱乌黑的头发一半披挂在胸前,一半柔软的垂在身后,正睁着一双亮漆漆的眼眸在四处打量。
比之前每一回醒来都要精神许多。
看见他时,自然便弯起唇笑了笑,唤了他一声。
“这是哪啊?”纪初苓记得之前她还在马车上,一直都在,仿佛坐了很久很久一样。
“一个小地方,离京城没有多远了。”谢远琮在床沿坐下,见被子滑下了,便替她掖了回去。
“还难受么,还有哪里不舒服?”他柔声问。
听他这么一问,纪初苓发现身子确实轻爽了许多。好似没再烤得那么厉害了,喉间也是,之前连话都很难说出来。
她拈了指道:“还有一点点,不过好多了。是不是杨大夫来了啊?”
她之前隐约听见了的。
见谢远琮点头,又问:“我这是得什么病了?”
“风寒,重了些。”
“那他是不是给我扎针了?”
谢远琮笑笑:“嗯,扎了一身,看得我心疼坏了。”
纪初苓抿了抿有些干的唇,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新冒出来的胡渣都没有打理,很是刺手,而且脸上干干的,眼睛红红的,显然是没睡好。
“瞧你这样子,我也心疼坏了。”
谢远琮按着她的手背拿下,在她手心里亲了亲:“心疼可算不得数,等你好了再罚你。”
纪初苓默叹口气认了,谁让她没照顾好自己呢。
她正想着,忽然揉着肚子唉了一声。
谢远琮吓了一跳:“怎么了?”
纪初苓看着他眨巴了两下:“饿了……”
她这刚醒的娇憨模样,谢远琮好笑出声。
很快,他便让人备了好下口的饭菜端来。
舀了勺粥都递到纪初苓嘴边了,她却唔了声摇摇头别开了。
“睡了好久,还没漱口呢。”
看来那毒是真压下去了,都有力气要干净了。谢远琮便伺候着她漱口。
漱完又说自己脸不舒服,他又给拧了毛巾替她仔仔细细擦了。纪初苓仰着脸由着他伺候,还挺享受的。
擦完脸了,纪初苓又道:“我还想沐浴呢……”
“先吃了,你能否沐浴我得一会问问杨轲才行。”谢远琮道,“再说我每日都有替你擦身,莫需这么嫌弃自己。”
纪初苓听了脸一红,不再说这个了,只好低头咬住了勺子。
谢远琮喂得很仔细,上一口都吞下去了再喂下一口,凉了些便拿去重热,吃完粥菜就已花了大半时辰。
刚吃完,如意就将杨轲煎好的药给端来了。
纪初苓闻到那味就拧起了秀眉,嘴里不住的犯苦,往后缩了缩冲谢远琮摇头。
谢远琮只得哄道:“苓苓乖,过来把药喝了。”
“我都好了,不喝药成不成?宁愿多扎两针。”纪初苓好声跟他商量着。
她毒未褪尽,杨轲又说她伤了元气,谢远琮没法子心软。
纪初苓见他板脸摇头,便拉起被子蒙了半张脸,堵着气:“我不喝,苦死了!”
谢远琮无奈,之前她说她来喝避子药的勇气都哪去了。
“不苦的。”谢远琮哄诱着。
“胡说……”
“我保证!真的一点都不苦。我知道你不爱喝药,特地叮嘱过杨轲了。”
纪初苓半信半疑:“药怎么可能会不苦呢。”
“带甜的,娘子不信我?”谢远琮道。
纪初苓盯着他看了半晌,见他眼神真挚,最后挪了半个身子过去。
兴许真是甜的?
谢远琮喂了她一勺。
纪初苓顿时苦的整张脸都拧起来了:“你胡说,明明是苦……唔。”
正控诉着,谢远琮却冷不防吻了下来。药汁盈漫在两人交缠的唇舌之间,被谢远琮一点点缓缓推入。
等回了神,药汁都不知是何时吞下去的。
“我可有胡说?是不是甜的?”
“……”
于是这一整碗药,就这么一口一口的见了底。
作者有话要说:
小琮琮:天凉了……我也该当王了。
第103章 对峙
睡过一宿, 第二天纪初苓的精神又更好了些。
因他们已离京城不远,她表面上瞧着又无大碍,一行人一早便动了身回京。
然而入城之后,谢远琮却没有带她回侯府,而是去了别院。
说是爹娘得知她病了,定要他将人带去给他俩看看。
到了别院,镇安侯一瞧,说这儿媳都病瘦了,对着谢远琮就是一通埋怨,说他连自个媳妇都照顾不好。谢远琮也在旁乖乖地挨了训。
侯夫人则拉着纪初苓要她留在别院住,说要好好替她补一补,顺道也是想要她过来陪她一阵子。等身子好些了,还能帮着她打个下手什么的。
于是纪初苓就在好一阵闹哄声中无法拒绝地住了下来。
将纪初苓安置好后,谢远琮便说他尚有不少要事亟待处理,叮嘱了她好好喝药多多歇息后才离开。
他要忙,她自是不好硬留着他。只是等到当天娘亲自端了药进来时,她才回过神来。
住在别院,这喝药一环,竟是没法再躲没法再逃了。在婆婆面前,她总不好再耍着脾气任性不喝。
于是只能硬着头皮装作不怕的样子,一口气给喝了个干净。她都怀疑谢远琮要让她住在别院,是不是就是为了要让她乖乖喝药。
好在侯夫人手艺好,做的蜜饯果子糖浆个个都能甜到心里去,喝完后一吃,转眼功夫就将苦味给盖过去了。
许是这药的原因,纪初苓喝完后很快就犯起了困。侯夫人便赶紧让她躺下歇一歇,给她掖好被子见她呼吸沉稳了才带上门离开。
等人走了半晌,纪初苓方睁开眼眨了眨。许是前几日昏睡得太久了,这会她虽困却难以睡着。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心想,她这大概不是什么普通的病症吧。否则为何县城里的大夫就治不了呢?
又为何发个热她也能昏睡上一日一夜。且他要带着她日夜不停,车马飞驰地往京中赶。
还得杨大夫出手才行。
而且她自从醒过来后,就感觉自己没什么特别不适了,他却还定要她喝药,看样子还得喝上好些天。
爹娘一唱一和的留她住在别院。
只是她虽不大明白,但想起他那满眼的血丝,心里琢磨着还是不多问了。
就是不知他这会又去忙什么了,想要他早些回来。
谢远琮离开别院后,直入宫中。
皇帝早已处理完今日的章折,这会正坐在御花园的凉亭里,见到他来并无惊讶,还关心了一句事办得如何。
谢远琮的身后紧跟着一人,一路而来正警惕地盯着他。那是皇帝之前另提上的那名镇槐门副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