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起,头发微乱,站在趋于零度的室外,冬装睡衣外就罩了一件珊瑚绒的长袍子,一通电话打完,鼻尖冻得通红。
在张姨眼里就是个跟自己儿子一般大的小伙子,应对起这些平常人一辈子可能都不会遇到的事情,倒是成熟老练。
危险都发生在家门口了,竟然也能面不改色。
“阿姨我以前在B市住的可是赫赫有名的朝阳区!”张姨扭身朝楼上看了一眼,压低声音对重霄道:“你听我说啊,最近咱们艺术园不是在做监控检修么,这么巧今天就收到威胁信,会不会是熟人做的啊?”
重霄随着她的暗示向楼上书房看去,神情里晃过一抹若有所思的色彩,轻松的笑了,“行,我这就去排除嫌疑。”
*
重霄来到二楼工作室时,主灯已经被陶暖全部打开。
明亮的光线充斥在房间的各个角落,窗外昏沉的天光轻易被比了下去。
今天是周末,又逢着元旦假期。
早九点的光景,陶暖一身高定职业装加身,将将过肩的长发吹出造型,耳垂上的钻石闪着夺目光华,双手拎着十几万的名牌包,站在时舟的三幅新作前,长久的对它们行注目礼。
单是一个背影都散发着精英女性的强势和高标准。
那种不入流的威胁信,实在不像她的作风……
作者有话要说:时舟:好好的谈个婚后恋爱怎么就那么难嗷~
第59章 我撩得他呀
重霄在工作室的门外站了一会儿, 收回思绪, 走到陶暖身侧与她比肩。
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三幅规格为92×65的内景画。
取景点就在这间工作室, 从左到右依次为:通往二楼的扶梯、以大班桌为主要构图的办公区域, 以及落地窗侧, 她的画架和散落一地的颜料画具。
三幅画的摆放顺序, 亦是时舟的创作顺序。
随意到了极点的取景角度,干净而单一的色块里藏着细腻无穷的变化。
画架后, 半透明的窗帘被轻风吹起少许, 露出窗外一小片静谧街景。
办公桌上还有摊开的书籍与文件, 深蓝色的马克杯里, 咖啡冒出醇厚的香味儿。
砖红色的扶梯间,散落着微不可查的光线……
那些浅浅的灰绿、被柔化的馨黄、暖橙的色调,还有各种各样的白……仿佛谁在不动声色的诉说,不急不躁的语调, 沉厚而富有质感。
画中的场景,是一个静谧安宁的清晨, 一个平平无奇的午后, 一个小雨将至的阴天。
抑或是寒意未褪的初春,百花齐放的浅夏, 渐露忧郁的初秋, 雪后初晴的暖冬。
她画的是生活, 是两个人相守的痕迹,是漫长岁月里,爱情和亲情的交融与升华……
“没想到她的新作品会是这样的——”
陶暖欣喜的目光辗转在三幅画之间, 一时难以找到合适的形容诉说心境。
重霄双手揣进睡袍宽大柔软的口袋里,视线触及画中任意细节时,整个人也跟着放松下来,笑着接道:“日常?”
“对,日常!”陶暖僵滞的双瞳豁然一亮,心潮澎湃不已,“她的‘海系列’统一而多变,但海的命题太多了,以大海作为基础延伸的意义可以无穷无尽。但是这组画,展现出来的是最普通的居家一角……像一封文字温柔细腻的书信,只话近来家常,末了附上一句‘祝好’的简短告别,以后还有很多以后。”
陶暖享受着这组画带的舒适感,同时,更多的感受是一种源源不断的获得。
如是‘获得’其实每天都在发生、重复……细小到自己根本不曾留意。
直到这组画的出现,她恍然大悟。
生活无非细水长流的累积,看似千篇一律,稍加留心就会发现那些细微之处有多迷人。
时舟敏锐的捕捉了那些点滴,以色彩表达,以笔触刻画。
不同于‘海系列’的室内静景竟然可以毫不枯燥、更无乏味,形式美好得不可思议。
“不愧是出过散文集的才女,昨天舟舟问我画得怎么样,我说‘细节感人’,她差点跟我绝交。”重霄视线汇聚在办公桌的那杯浮腾一缕轻雾的马克杯上,鼻尖似乎还能嗅到咖啡醇苦的香味……
他和中二少女生活在一起,见证了这组画的创作全程。
大多数时候,他坐在第二幅画的办公桌里,时舟坐在画架前,可以整个下午不说话,各做各的事情,偶尔也会聊两句,晚饭吃什么,最近有一部新上映的电影评价还不错,找个时间去看看?
这可太日常了!
是以,他无法体会陶暖遭受的那种会心一击的震撼。
当然,也没那么好的文采,吹不出‘像一封文字温柔细腻的书信’这样优美的彩虹屁。
但是!
他的少女很厉害、很厉害,超级厉害!
这一点,毋庸置疑。
“两个月,三幅组画……一定会引起轰动的!”陶暖佩服得五体投地。
重霄向她投以诧异之色,没说话。
她察觉到,露出有些莫测的笑,试探道:“听到我真心实意的赞美你太太,羡慕了么?”
重霄也用一抹随意的笑掩饰心境,“她值得你真心实意的赞美。”
“那不就结了。”陶暖扬了下眉,又再撇撇嘴,侧身从包里取出一台佳能相机,“我要在工作室照几张相,做画展手册可能会用到。已经提前跟舟舟说过了,你知道的吧?”
重霄对此环节不感兴趣,淡淡说‘知道的’,让她慢慢照,转身离开,下楼吃早餐去了。
他刚走,站到落地窗那端的陶暖便放下手中的相机,直起身向门外看去,用听力捕捉男人的远去的脚步声。
直至步声消失,她面上恍过一丝怅然色彩。
片刻后,收起复杂的情绪,整理心情,拿起相机仿若无事的开始工作。
*
楼下,厨房。
时舟坐在她的老位置上,享用张姨的招牌早餐:滑了肉片的鸡蛋面疙瘩汤。
重霄在她旁边落座,顺便摸了一把老婆毛茸茸的脑袋,听到她很懂很淡定的问:“事情都办好了么?”
正垂首准备进食的重霄拿余光斜她,拿不准她问的是自己之前在后院打电话的事,还是说楼上工作室拍照那位的进度,索性打哈哈:“请问时总有什么安排?”
时舟煞有其事的‘嗯’声,把问题提出来:“天越来越冷,玻璃房里温度不够,怎么办?”
过完十一小长假,重霄找来工人在后院的搭了一座玻璃房,将猫树移到里面,除了容人通行的拉门,还留了能让小动物进出的活动口。
于是进入冬天,这附近以西王母为首的流浪猫将此当做据点,白天出去浪,晚上回来睡。
禹孝东就吐槽过,这群野猫住着老城区艺术园寸土寸金的别墅区,有吃有喝,想来来想走走,小日子过得,猫中活神仙呐!
A城属于标准的南方城市,潮湿寒冷,没有集中统一的供暖,时舟自己都不太适应,还惦记着这群神仙……
“一会儿我找人给玻璃屋装地暖,再不行就加个大功率的空调。”重霄拿主意说完,停了下,不理解的问:“都养到这个地步了,为什么你不准它们进家?”
这些流浪猫以前都是家养猫,后来被没责任感的主人遗弃。
除去这两个月陆续被领养的那部分,就剩下八只。
西王母和姜子牙上了年纪,整日呆在猫树上闭目养神,身体多少有些小毛病。
悟空、二郎神、哪吒和雷震子这几只成年猫都是串儿,爱闹腾,信息挂在领养主页最显眼的位置也无人问津。
重霄没有洁癖,猫本身就是爱干净的动物,加上有志愿者定期照顾,现在还专诚在后院给它们弄了玻璃房。
少了不必要的日晒雨淋,小东西们皮毛愈发光亮整洁,看上去和家养猫区别不大。
既然老婆在意,不如打开大门全部收养。
“不用了,现在这样,挺好的。”中二少女在这件事上果决的态度,令他感到意外。
“怎么说?”重霄单手托起下颚,眉眼染着随和的笑,十分感兴趣的样子。
他很早就想问了,包括明珠岛上那群,时舟人不在岛上,每周都会和丁姨通话,询问阿波罗它们过得好不好,近期胃口怎么样。
但就是坚决不将野猫们家养化。
时舟放下筷子,对男人道:“它们已经被遗弃过一起,在能力范围内给与它们照顾,互相保持距离,对大家都好。有些喜欢是可以不用拥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