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霄睨着不情愿又无话可说的她,忍着笑,面上端出谈正事的严肃态度:“没别的意思,就想让你知道,以咱们奶奶的身体素质,足够应付外面那群记者。”
咱们奶奶……
时舟合上比她想象中还要健康的体检报告,收起中二气,回以男人等量的严肃:“我不在意网上怎么讨论。”
“屁的不在意。”重霄凶她,板起脸,“合着你这些天在家没精打采堕落追剧都是我臆想出来的?”
时舟抿了抿唇,无话可说。
她不怪他这么做,但继续说下去,讨论的本质就是一种怪罪。
何况这种‘怪罪’建立在重霄不愿意她受委屈,并且已经做出行动的基础上……
都是没有意义的。
美术馆外乱成一团,安保在禹孝东的吆喝下,护着狼狈的陶琳和林玉兰艰难的向往馆内移。
时舟听不见记者都问了什么,但她丝毫不怀疑重霄掌控大局的能力。
此时,再听身旁的男人说道:“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定义‘家人’这个词汇。在我看来,家人不表示无限度的让步和容忍,血缘关系更不是一方用来无休止勒索另一方的原罪。从我决定带你去民政局领证,和你成为家人的那天起,我就没打算让你过多跟你父亲、奶奶还有陶琳接触。”
重霄松开抱着臂膀的双手,重新握住方向盘的两端,抓握的举动,无意中透露出他内心害怕失去的慌乱。
哪怕慌乱只存在了一秒。
“你的家人在不断的伤害你,我无法容忍,更不允许类似的事情再发生。”他肯定的说。
老人家做了错误的事情,损毁了孙女的名誉,就因为年纪大了,所以时舟必须承受不该她承受非议和质疑?
不可能的。
没有这种道理。
老太太可以不把时舟当回事,时屿樊也可以无视这个亲生女儿,但重霄不可以。
时舟是他的妻子、家人,是要和他相互陪伴共度余生走完一辈子的人。
如果连他都不替她着想,连他都觉得,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算什么男人?
算什么丈夫?
时舟被他过于炙热的眼神烫得轻缩,回避的垂下视线,小声嘟囔:“我现在有你了,有你就行了。”
她都不气了,没想到重霄始终为此耿耿于怀。
自责,内疚,甚至因此有了恨……
为她去恨?
想到这,时舟也难过了起来。
重霄对自己那些负面情绪都无所谓,探出手安抚的拍拍她的脑袋,“我对我做的事情没有任何愧疚感,说这么多,只是希望能够减轻你的心理负担。”
时舟似有斟酌的掂量了轻重,以及现况——
“我听你的。”
男人满意的扬起笑容,纠正她:“不是有我就行了,是有我就够了。”
时舟眼色嫌弃,逞强的‘嘁’他。
重霄照单全收,看了一眼美术馆外,婆媳两总算突破记者防线,灰头土脸的钻进馆中,上半场表演结束。
他转脸问乖巧的少女,“去么?”
时舟咬着下唇,杏眼微微眯起,“去!”
*
三分钟后,喧嚣世界里,有一个叫做重霄的男人竭尽所能把她护在怀里,不让她受到丁点儿打扰——
同样的记者,拥挤人潮,青天白日下闪瞎了眼的镁光灯,听不清谁在提问。
十几米的距离,如过刀山火海。
时舟只听见重霄的声音,还有自己如雷般剧烈的心跳。
在下车之前,他说:“交给我就行了,不用看他们,也不用理,保证没事。”
这个男人,说话是算数的。
*
身后的自动玻璃门关闭,将记者挡在外面,适中的冷气迎面扑来,把陷入自我的时舟拉回现实。
她错愕的抬首,重霄正好低头予以回视,笑道:“说了没事,小场面而已。”
说这话时,他就跟老母鸡护崽似将她牢牢圈在怀里,大步流星带她转进长廊,彻底离开媒体视线。
时舟差不多被他拎着行动,脚尖勉强触地,提升气势的烟熏妆基本算是白画了。
又见身旁还有保安随行,她怪不好意思的,挣出他怀里,让他慢点走。
重霄松开她,转为十指相扣,拉着她走。
现代美术馆总共五层楼,老爷子的画展设在顶楼,进电梯之前,时舟忍不住左顾右盼,直到电梯门合上才小松一口气。
而后,发现重霄打趣的盯着自己瞧,笑得蔫儿坏。
“我没有怂!”摇滚少女立刻昂首挺胸,怒目圆瞪。
“对,你没有。”重霄干脆笑出声:“你只是在担心陶琳或者你奶奶突然钻出来指责你,而已。”
摇滚少女一秒偃旗息鼓,心累的眨巴着眼,“会吗?”
“我是思虑那么不周全,做事那么不细心的男人么?”重霄反问,把她捞进怀里抱着,“我也没料到今天会来那么多记者,还有人特意在你奶奶面前提到你的未完成作品被售出事。你说,上个月你都不在新海市,谁自作主张卖了你的画?谁又自以为有这个权利为你做主?”
负责提问做煽动的那位记者是他安排的,其他记者的临场反映如何,事情会朝哪个方向发展,太子爷管不着也没法儿管。
“但是,因此让陶琳女士和你奶奶受惊是我的责任,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受惊过度可大可小,这会儿估摸着她们应该在去医院的路上。”重霄冠冕堂皇地:“老爷子的画展要开足一个月呢,什么时候不能看?”
他压根没打算让时舟和那婆媳两见面。
‘叮’地一声,五楼到了。
电梯门打开,时舟再一次从男人臂弯里挪了出去,在确定人身安危不会受到威胁的前提下,对他郑重鞠躬道谢:“有劳照顾。”
心累,但不想说。
矜持而主动的迈出去,进入看画展的放松休闲环节!
重霄负着手,神清气爽跟在她身后,他要是穿越到宫斗剧里,怎么也能稳稳的苟到大结局。
*
重明钰个人画展,主题名为‘回望’,简简单单的点了题。
因为是第一天,早上只邀请了文艺圈的友人、权威媒体和部分美院在校生,下午两点才正式对外开放。
整个展厅被布置成江南水乡,小桥流水,古乐飘扬,玩儿的是意境。
走进去先是重明钰老先生的个人简介,伴着许多首次公开的照片,少年时的黑白照,到如今坐在家中的颐养天年的生活照。
一生几十载,循序渐进,每个人都会有的过程。
简介和照片结束后,通过一座跨桥,展现在眼前的是此次画展中,老先生唯一的新作。
这幅水墨画挂在展厅正中央,站在桥上一眼就能看到。
总长度1.8米,画的是再寻常不过的生活。
许是一个闲适的下午,也可能是清爽的早晨,公园里小孩儿围着下象棋的大人闹腾,老人坐在八角亭下喝茶,左上角棋牌室里,搓麻将的阿姨们眉飞色舞的斗智。
画卷正中下方贴着简介——
作品名:《闲趣儿》
题字:时舟
时舟走过小桥,来到画前,一个中年男人已经先她站在那里,弯着身子,长久的盯着‘闲趣儿’这三个字,嘴里叹道:“这字写得好啊,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时舟:这么会宫斗,上辈子一定是朕的奸妃
第51章 我撩得他呀
鉴于近来水深火热的现状, 刚到展厅就听见陌生人表扬自己, 这是时舟没想到的。
好奇走过去, 假装看画, 实则用余光偷偷打量身旁的中年男人——
他身形高瘦, 精神气十足, 着一身棉麻质地的米色中山装,右手捏着一串光泽温润的紫檀木珠手串儿, 像某所大学里的教授级人物, 犀利又刁钻的眸光钉在题字上, 旁的动静再难将他吸引。
时舟觉得他面熟, 似乎在哪里见过,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来回在人家身上转了两圈,愣是不得头绪。
这时,中年男人往她这边移近少许, 嘴上道:“让一让,我再看看。”
话中七分傲慢, 两分‘识趣别扰我’, 剩下一分勉强出来的客气。
知道隔壁站着人,没心思顾虑那么多。
你奈他何?
时舟被挤得硬生生朝旁边挪了几步, 这似曾相识的目中无人……更加肯定他们之前打过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