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直到她吃过午饭,“祁钟钰”还是没醒。
她咬了咬嘴唇,看着床上的女子,想到二叔前几天从她这儿得知相公出远门后,就叮嘱她,等相公回来后去他那儿一趟。
如今祁钟钰起不来床,昨天又是骑马回来的,二叔一定得知了她回来的消息。
可能正等着她登门过去请安,然而“祁钟钰”无法行动,她这个做娘子的,也该出面去跟二叔说一声,找个借口表明歉意,免得二叔误会“祁钟钰”不将他这个长辈放在眼里。
她回屋内,扯下了头巾,重新梳好了凌乱的长发,见铜镜里的自己眼下青黑,脸色发白,很明显疲惫不堪的模样。
她又翻出了梳妆台里的胭脂和唇脂,给自己上了妆,提了气色,整个人看上去精神了许多。
她才满意的点点头,在发髻上插上了珠花,便动身去隔壁给二叔请安。
此时刚过了正午,二叔一家已经吃过了午饭,正在院子里散步消食。
祁长乐见她过来,身边没有跟着祁钟钰,便担忧的询问道:“钟钰呢,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
往常,祁钟钰出远门回来后,都会第一时间来他这边请安。
祁长乐并不在意那些繁文缛节,只是担心侄子,想要确认他出一趟门安然无恙的归来罢了。
这一次对方昨天就回来了,他在家里等了一天,都没等到他登门,祁长乐心里就有种不祥的预感,倒没想过是祁钟钰失礼忘了他这个长辈,祁钟钰不是那样的人,说不定是有事耽搁了。
他今日清晨,才彻底坐不住,叫二孙子去隔壁敲门,但是二孙子却嘟着嘴唇回来,说院子里没人回应,估计是没人在家。
祁长乐也没有时刻监视隔壁的动静,便信以为真,提起来的心也放下了一半,想着侄子果然是有事耽搁了,正事要紧,等他回来再过来请安也不迟。
却没想到,现在陆冬芙独自一人过来了,莫非是侄子出了什么事?
陆冬芙刚准备说话,就被他焦急的询问语气打断,她忙说:“回二叔的话,相公她无甚大碍,只是之前连日奔波才到回家,没休息好,饭吃到一半就趴在桌上睡了过去,无法过来请安。本想着今早上过来一趟,但是夜里却不小心着了凉,今日便昏昏沉沉,发起了热来。她心里惦记着您,怕您担心,就让我过来跟二叔说一声,等她病好了再亲自过来给二叔请安。”
祁长乐闻言,松了一口气,随即又紧张的道:“发热了吗?严不严重?我吩咐下人去县城叫大夫过来给他看看……”
说着,就要吩咐大儿子叫下人去县城请大夫,陆冬芙忙道:“不严重的,相公平日里身体康健,只是疲
劳过度才会染上风寒,休息一两天就没事了。”
祁长乐应了一声,人在疲劳过度的情况下,再一着凉,的确容易染上风寒。
加上侄子这一年来都不曾生过病,病来如山倒,不过他身体底子好,歇几天应该就无碍了。
可他还是有些担心,这是祁钟钰第一次生病,便道:“那我过去看看他。”
陆冬芙心里一紧,手心都在冒汗,忙笑着说:“不必劳烦二叔多跑一趟,相公如今正在床上熟睡呢,您过去后也无法起身招待您。更何况,近日秋凉,本就是风寒多发的时节,若是不小心将病症传染给二叔,那相公醒来,定然要愧疚难安了。”
祁长乐闻言,脸上露出犹豫的神情。
姚氏眯着眼睛打量了陆冬芙一眼,她是个心细如尘的女人,看出陆冬芙脸上遮掩极好的疲惫,想到方才她过来时步伐也比平时缓慢,恍然明白人家小夫妻久别胜新婚,也难怪钟钰会发烧。
她在心里好笑的摇摇头,她也是从年少时代过来的人,对相公说道:“好了,相公,既然冬芙都这么说了,那就真的无甚无碍,等钟钰醒了自然会过来跟你请安,你这样过去,还搅的他休息不好。”
“再说了,钟钰身边有冬芙照顾着,她素来心细,一定会照顾好钟钰的,你就放心吧。”
陆冬芙连忙附和的点点头,祁长乐这才作罢,叹息一声,道:“好吧,侄儿媳妇,之后就有劳你了。”
他叮嘱了一番如何照看病人,陆冬芙知道他是真的担心“祁钟钰”,心里不免愧疚难过,脸上也表露出些许,姚氏见了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定然是小夫妻晚上胡闹才着了凉。
她打断了相公的絮叨,让陆冬芙回家去了,等人走远了,还瞪了一眼祁长乐,觉得他越老越煳涂了。
祁长乐揪着胡须,听娘子隐晦的解释了下,才恍然大悟,随即笑眯了眼睛,想着再过不久就能抱到侄子生下来的儿女,就心情愉快,被娘子数落也没放在心上。
陆冬芙回到院子里,才松了一口气,心道:总算解决了相公无法出面的难题,之后只要等她醒来,再去二叔家请安便能揭过此事。
她心情松快了几分,这才留意到之前不曾注意到的事,那便是“祁钟钰”昨日牵回来的高头大马,没有被安置在马厩内,而是四处乱跑,将院子里的草地都啃秃了一块。
好在它没有到处乱啃乱拉,将院子弄的乱七八糟。
她找了一圈,在后院找到了那匹马,见它背上还挂着两个包袱,正在悠然自得的吃草。
她想了想,走上前想将包袱取下来,拿回房里去放好,那马匹却冲她喷着鼻息,马蹄哒哒走远了。
陆冬芙:……
她试探性的又往那匹马跟前走了几步,那匹马不耐烦的甩着尾巴,这一次走的更远了。
陆冬芙这下确定了它的意思,它不让自己碰它。
明明昨天还好好的。
许是马的主人,也就是祁钟钰不在这匹马跟前,所以对方排斥抵触她。
陆冬芙无奈,原本想着将包袱取下来给它减负的,既然它不乐意,她也不强求,等“祁钟钰”醒来再说吧。
她转身回了卧房,见相公还躺在床上,连姿势都不曾变过,想来一直昏迷不醒。
而且,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只觉得对方脸上的皮肤,比往日更白了几分,却不是病态的苍白,而是莹白如玉,看上去很是好看,一点也看不出之前青筋暴起的狰狞模样。
她在床边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去厨房烧水,又给她擦洗了一遍身体。
这一次,许是没了之
前的震惊和担忧,所以注意到了昨日不曾留意的细节……
她脸颊通红,默念几遍非礼勿视,闭上眼睛,擦拭过几处敏.感的地方,等擦完之后,忙用薄被盖上她的身体,浑身都出了一身薄汗。
她回隔壁卧房,从柜子里翻找出这些天闲来无事,给“祁钟钰”缝制的新衣裳,小心翼翼的给对方穿上。
随后,才坐在床边,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她的睡颜看。
她长的很好看,虽然称不上绝世美人,也不及薛员外府的小姐们貌美,却自有一股英气,隐藏在清秀的五官中,若是她恢复女装,一定是人群之中最惹眼的存在。
此刻她的双眸紧闭,看上去意外地年轻,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她们两,一定会以为她只比自己大两三岁。
她心里有些纠结,一方面希望她快点醒来。
另外一方面,却又怕她醒来,因为她醒来之后,一定会发现自己身上换了一套衣服。
紧接着,就会意识到,是自己给她换了衣服,自己已经得知了她的真实性别……
陆冬芙咬着嘴唇,她不敢想象对方会有怎样的反应。
她会生气吗?会愤怒吗?会觉得她多管闲事,意外发现了她的秘密,然后弃她而去吗?
光是想到这个可能性,陆冬芙就浑身冰凉,她根本无法想象,没有她的生活。
那必定是漆黑一片,鲜血淋漓,比被二小姐抛弃更甚,她甚至会想去死,没有什么,比得到后又失去,更令人绝望的了。
她尝到了嘴唇里的铁锈味,是牙齿咬破了嘴唇,她浑身一颤,勐地回过神来,现在“祁钟钰”还昏迷不醒,她还没有抛弃她,她可以想尽办法来挽留她。
她是个心软的人,对自己在意的人更是如此,她若是看到自己如此可怜的哀求,一定会留在她身边。
陆冬芙下定决心,一定要不择手段将她留下。
她怔怔的看着她的睡颜,爬到了床内侧,紧紧的抱着她的胳膊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