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妈这什么意思!是不是瞧不起我!”
亚连有点错愕,没懂自己带个口罩惹他了?
男人见亚连不吭气越骂越过分,尽管男人骂得格外难听亚连也还是忍着没说什么。谁让他们干到这一行天生就是给人出气的呢?
男人骂了好一会儿还不解气,情绪激动让他的脸看起来涨红像猪肝一样。亚连眼见这男人情绪越来越不稳定也没办法,拿起放在桌上的电话打给保卫科。
原本情绪就不稳定的男人像被点燃引线的炸药一样,从后腰里抽出一把水果刀冲着亚连脑袋就刺过去。
这一下如果让他给捅个扎实亚连不死也得去半条命。
新闻经常报道伤医案,但亚连从来没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还是这么一个莫名其妙,自己话都还没说两句的情况下。
亚连电话还拿在手上,慌忙之间站起来把椅子被他膝盖窝抵翻在地上。眼看着刀子都刺到眼前了,一只手横插进来握住刀刃,把亚连和那把刀隔绝开来。亚连反应不可谓不快,意识到这是神田,当机立断操起被自己踢翻的椅子就往男人脑袋上抡了过去!
椅子是塑料的,认真说起来没太大杀伤力,但架不住突然袭击,男人被这一椅子砸得脚步不稳往后退了几步,就看见神田握住刀刃的手往自己方向一拉,硬生生又把往后退的男人扯到自己面前,抬腿一个膝顶抵在男人胃部。
估计神田用力太过,这一下顶得男人身子卷缩,张大嘴干呕几下,黄胆汁都快被顶得吐出来了
把人掼在地上,神田似乎有点不解气,抓着男人的头砰砰砰几下往地上撞。“豆芽菜,报警。“
那声音只是听着就觉得肉疼,亚连报了警,通知保卫科之后这时候再去看男人已经一头一脸的血,只得冲神田说:“轻点儿打,一会打死了还要赔钱不划算。”
但又觉得有点奇怪。
这出血量不太对啊!
警察局就在医院隔壁,才几分钟就就看见几个年轻小警察跑进来,来得比在一个医院里的保安还快。
门口警车乌拉乌拉地响,在将近要天亮的时候划破夜空,将这个多事的夜晚从黑暗中惊醒,迈向天明。
眼看着男人被拖走,亚连才松一口气。
虽然说他们是出于自卫还手,但就医院领导的尿性来说还够得瞎掰扯。
“平安大吉!”
“谁说平安了?”
“嗯?”亚连有些好奇扭过头去看神田,就看见神田面无表情的抬起右手,只见掌心上横布一道长而深的伤口,这时候还在往外冒血。顺着他手掌滴得地上都是一片红,看得他手脚发软一阵阵头晕
刚才有点混乱,神田没说,亚连也就没注意到他受伤了:“什么时候受伤的!”
神田还是不说话。这时候亚连也想想起来了,刚才那一刀是对着他刺过来的如果不是神田握住刀刃现在受伤的人会是他自己。
“你——我…算了,等我叫人来给你包扎。”他喘了几口气靠在办公桌上,扭头不去看神田掌心狰狞的伤口。他越是喘气就越是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的一股血腥味。
难受,很难受。
鼻尖上冒出几点汗珠。实在受不了了亚连膝盖发软想往地上蹲,还没蹲下去腰就被人揽住,硬生生把他提起来,让他靠在温热的胸口上。
是神田。
“怎么回事?”
如果换做平时亚连可能还会有点不好意思。本来也是,一个大男人还要人抱这算那回事。
但现在他也无心去计较这么多。靠着神田温热的身体让他意识到这人是活着的。
他闭上眼,额头抵在神田肩窝:“对不起..我有点晕血…”
TBC
第七章
外科的清创室在走廊上最后一间,从门诊办公室走过去最多不过一分钟左右。
神田手上伤口被亚连用一摞白纱布按住,连推带拉把神田带到清创室。
此时天刚蒙蒙亮,犯事的人被带走,病人也没几个,倒是有好一堆同医院工作的医生护士听说神田受伤了来帮忙。
不过最后都被亚连好言相劝的劝离。
比起新闻报道上动辄被连捅十来刀的伤医案来说,神田受的伤实在是太轻了,甚至于连神田 优自己都没把这道伤口当回事。
神田 优他自己就是个外科医生,各类大大小小手术做得何其多,更别提这类清创缝合,在他眼中实在算不上技术活的技术活。这道伤口不算长,还算有点深。他做了个抓握地动作,有点疼,但没有其他问题,手指活动也还算灵活,显然并没有伤到肌腱,就算不用缝针愈合也就只是时间长短问题而已,没必要大惊小怪。
但亚连不同意。
伤在右手掌心里,不缝合的话稍微一个疏忽大意就容易把伤口撕裂开来,对于一个使手术刀的医生来说这双手极其重要,绝对经受不了一点闪失。于是强忍着自己对血腥味的不适拉着神田去缝合。
给神田进行缝合的当然不可能是亚连,是同为外科,带着个厚底瓶酒瓶底眼镜的另一个医生,叫乔尼。
乔尼对今天晚上发生的事也有所耳闻,被拉着来缝合的时候他心里还有点忐忑,但在看清神田掌心伤口时结结实实送了口气。
还真不是他自吹自擂,这种伤口对他而言就是手到擒来。
亚连不敢靠得太近,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低着头,无影灯的灯光被聚集在清创台上。神田也没有躺下,就坐在清创台上摊开手任由乔尼在自己手上折腾来折腾去。
清洗伤口的时候他没皱眉,打麻药的时候他没皱眉,麻药劲上来了缝针的时候他更没皱眉。
独独在看到亚连一个人站在墙边阴影里,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时候皱眉了。
他看了一眼,缝合差不多到尾声了。乔尼手拿止血钳飞快打了个结然后剪短多余线头,然后用棉球擦擦掌心里的血迹,打开一卷新纱布把他的手包起来。
“好了,需要注意什么不用我说了吧。”
这是自然。每天对那些病人耳提面命神田 优烂熟于心。
亚连一听见好了揉揉鼻子走过来。“麻烦你了,乔尼。”
“没关系。”说完有些腼腆地笑笑:“大家都是同事不用这么客气的。”
神田见亚连走过来掌心翻朝下,用白大褂下摆遮住。亚连见状冲要离开的乔尼点点头之后把他的手拉出来。
“你干什么,工作服多脏你不知道吗。”他们穿着的白大褂每天不知道要接触多少病人,看着干净,但实际上病菌绝对不少。
“你晕血。”神田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平静,好像自己受伤完全没被放在心上,反而是亚连晕血这一点让他心里在意。
亚连错愕了一秒。“那也不能这样!”虽然手掌被包扎起来,但手腕小臂上还留有之前血淌开来斑斑点点的血迹。此时已经凝固了,颜色看起来比新鲜血液略黑一点,像一记陈年锈迹。“再说我只是晕新鲜血…凝固了还是没问题的。”
从清创台上拿过生理盐水浸泡着的棉球帮神田擦手,神田看着亚连认真的脸什么话都没说。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开口,说:“怎么会晕血?”
身为一个医生,别的不说,只说从医学院毕业之前就得先到医院实习一年。这期间不光是内科,骨科外科手术室,都要呆一段时间,会见血的地方绝对不会少,既然晕血又是怎么顺利实习然后毕业的?
亚连见状自嘲地笑了:“我这毛病也是毕业以后才有的。”不然实习那一关过不去,怎么可能毕业还考上医生的?
“我父亲和叔叔死于车祸。”顿了顿,把神田卷起来的袖子放下来:“当时我在现场。”
更确切的说,他就在车祸中。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刚刚考过医生,父亲和叔叔带他出去旅游,回程时候和迎面而来的货车撞在了一起。司机当场身亡,他和父亲叔叔坐在后排,他们两个弓起身体把他护在最下面,温热的血从对他而言两个最亲近的人身体里流出滴在他脸上,打湿了他的衣服。
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无能为力的感受他们慢慢变冷的身体和呼吸间浓厚粘稠的血腥味。
晕血症,不是没有道理的。
“我还活着。” 说着伸出没受伤的那只手碰了碰亚连的脸颊:“你也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