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羽叶栾(9)

作者:徐攸亭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于是他笑了笑,将纸折起,放进自己的袖中,同时瞟了一眼沈绥,对方好像没有注意到他们。

叶栾重新铺好一张纸,知他藏怀的担忧之处,复写道,“为不连累侍郎,侍郎可说明,事先不知书中内容,是当地县丞谎称……”

叶栾一边写,他一边看,看到这里就扯过那张纸,摇了摇头。

他微微一笑,俊朗的面庞上仿佛快活地要开出桃花,他拿起放在砚台上的笔,就着那张纸继续写道,“蒙叶兄信任,是李某之幸,何来后顾之忧?”

叶栾看见他的答复,愣了愣,只叹世上难得仍有如此身怀侠义之情的人。她张了张嘴,无声地道声,“多谢。”

时间在纸与笔的触碰间有节奏地流逝,叶栾单手支颔,在一片寂静中神思浩荡。渐渐地,她觉得自己好像漂浮在大海上,沉沉浮浮,又好像母亲拥着年幼的她轻轻地摇。

作者有话要说:

李韫之:其实你有点天真

叶栾:我???

第8章 万民书

县丞睡着不是什么要紧事,便没有人叫她,叶栾这一睡,直接睡到了晚上。眼睛一睁就猛然意识到自己还要监考,惊地把脑袋很快从桌面上抬起,结果脖子那里便响起骨头错位的声音。

她揉了揉脖子,艰难地直起身子来,腰那里又响起一声。

坐在隔壁考室的李韫之目睹全程,以拳抵住唇,“噗嗤”笑了,然后指了指她手边的盒子。和昨天送来的一模一样,方方正正的,没有雕刻。叶栾转过身,那里的位子上空无一人。醒来就有可吃的东西在跟前,好像那人知道自己常常与饭食无缘。

考场里烛光点点,火色依稀,一些考生已趴下睡觉了,还有一些则桌角点着蜡烛仍奋笔疾书。

在这种场合,堂而皇之地吃饭显然不合规矩。她提上饭盒,走过李韫之旁边,问道:“沈郎君可是吃了?”

“不知道,他去了外头。”李韫之笑笑,回答道。

佛寺内外皆清雅,檐下灯笼红欲燃。石阶缝中青苔蜿蜒,两旁花木幽深,时而萤火飞跃坠入绿丛。

叶栾坐在台阶上细嚼慢咽,安心享受食物带给身体的安慰。

她吃东西总是很快,吃完后却不着急回去,依然坐在台阶上,抬头望着,头顶漆黑一片,没有星星。

晚风裹挟凉意一路奔跑,冲撞住她。她一个哆嗦,弯下腰蜷起身体,腰那里又响起骨头摩擦的身音。

“起风了,还不回去么?”

叶栾抬头一看,是沈绥,暖融融的灯笼光色晕染在他的眉眼。她看见过他对别人时的模样,冷漠矜贵。可能是灯光的缘故,她竟觉得此刻他俯视自己的神情异常温和。

叶栾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袍子。台阶狭窄只够一人,她走在前面,忽然想起盒子忘了拿,转过身来,直接看见盒子被沈绥拿在了手里。

长廊宽敞,两人并肩而行,沉默在两人之间盘旋一阵后,叶栾先开口道:“多谢沈郎君送的吃食了。”

“那些都是你小时候喜欢吃的东西,现在还喜欢么?”

叶栾忽然转过身,抬起手臂撑住两边墙壁阻挡了他的去路。借着昏昧灯火,她那双少有涟漪的眼睛被映得灼灼发亮:“沈郎君,为何那商人主动找上门来,说是已经从你那里收了钱若郎君是真心帮助在下,在下……”

她的后半句话从唇齿间瞬时被打回腹腔,所有声音都静止下来。叶栾缓缓往下看,自己的唇,被人伸出了根手指轻按住。

指腹上薄凉的温度,贴在她温热的嘴唇上。力度不轻不重,像一根沾了水的羽毛落在上面。

“在下,在下什么以身相许这种话,就不必了,”他靠过来道,明明说得是轻浮的话,语气却意外淡然,“我帮你,你不必顾虑那么多。”

叶栾放开双臂,后退几步离了他的手,面色如常,冷淡而坦然:“那么沈郎君到此处,只是想纯粹体验一番监察考试的感觉?”

“听说礼部侍郎在途中遭遇匪贼,赶不上考试。沈某家父也是朝中官员,代替学政一职,无甚不可。”

好一个空头大白话,说出来不痛不痒。

风接二连三地刮,叶栾双手插进大袖,客客气气道:“某去监考了,郎君要赏星星的话,请自便罢。”转身便急匆匆从廊下走。

睡了一整个白天,这时精神自是很好。还有两三个考生精益求精或苦思冥想,其余人都披上自己自备的毯子睡着了。

叶栾拿起自己桌上的灯给还写着的人的油灯添油。还在监考的,好像只剩下叶栾和沈绥。

叶栾拿起自己的毯子,走到沈绥旁边,轻敲了敲桌面。他转过脸,叶栾便说道:“郎君早些回宅子里休息罢,在下白日里睡过了,今夜当值。”

沈绥接过她的毯子,却是抬头问她:“你不冷?”

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话,很自然简单的反问,像是自然而然考虑到对方。

叶栾眼尾微微翘起,是沈绥熟悉的弧度,皮笑肉不笑。

她回答道:“无妨。在下来得早,寺中方丈以为在下没有带夜里挡寒的东西,特意又给了在下一张。”

沈绥站起身来,一下抖开毯子,如同秋日里缓缓绽开花瓣的雏菊,她的毯子就在她自己面前被扬开一个柔软的弧度。风向着她的脸,她甚至闻到了自己洗澡所用的草药浴里九节枫的气味,她忽然有点后悔。做此举,只是想着对方帮了大忙,自己总不能安享别人的帮助。

沈绥披着她的毯子,不知是不是叶栾的错觉,她竟觉得沈绥的面庞似挂着那么几分笑意。“多谢。”他说话的语气明明还是很平静无波。

半个时辰后,蜡烛都熄灭,所有考生趴在桌子上和庄周探讨学问。这一片地方,静谧如水蔓延开来。

叶栾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好像睡着了,实际上睁着眼睛。虽然冷,但不是不可以忍受,好歹在衙署里这样睡过无数次了。

想着想着,想得累了,困意冰凉,慢慢爬上她的身体。

衙署里卯正时刻应卯,叶栾一般在卯时醒来,这回也不例外。醒来时,浑身暖融融的,看了一眼,原来是毯子又回到自己身上。

应当是为了防止毯子掉落,毯角被放进了叶栾的袍袖里。刚好她的手背向下,可以把包住毯角的袍袖紧紧压住。这个男人的细腻心思,让她感到有些意外。

李韫之边揉他昨晚睡肿的眼睛边走过来,摇了摇叶栾道:“叶兄,吃早食去?”叶栾望了一眼考场,道:“我们都走了,谁来……”

李韫之连忙摆手,俯下身,一脸笑意,“叶兄这就不懂了吧。解试第一天,走个排场让考生们更重视些,集中精神。这接下来两天,时不时来晃悠一下就对了,不用成日成夜的守着。”

“侍郎先行,叶栾还未洗漱。”刚醒的感觉一点也不好,对外界的感知变得朦胧而且迟钝,急需用冷水让自己清醒一些。李韫之点点头,恍然想起,“喔对,昨晚你还没回来我就睡着了,今早就早起洗漱了。快点来,不然白花花的米饭得没了,这平楚县啊……”

他双手背后,向寺庙的灶房方向走去,语气状有感慨。官驿屋舍外竹林森森,四面环绕,一根由数断竹管连接起的长导管从竹林深处伸到屋外的小潭上方,竹管尽端被削得尖细,潭中涟漪圈圈,水珠滴滴。

她把双手伸进里面,冰凉的感觉从皮肤一下子窜进骨头。竹叶倒影下,水色幽绿,浸泡其中的那双手被衬得愈发苍白纤薄。

这里的水清到极处,眼看着便能感受到虽冷,冷但不涩,沁人身骨。

叶栾洗了脸,一路走到食肆的窗户前。

虽然平楚干旱,好在这里尚存草木繁荫,可供贮藏清凉,一路走来,刚踏上灶房的石坎,叶栾才发现自己的靴底下沾了些泥泞。

她挪下脚,就着石梯坎,刮掉靴底泥土。

本来是静悄悄的,这会从窗户里飘出来了人声。是清朗充满少年气的声音:“知道你要回长安经过这里,我千方百计抢到学政一职,大老远来看你,你都不给我个好脸色算怎么回事?职位被截了胡,反正我还不是来了!”

“到底是在礼部待着太闲,体会一番民间疾苦比转程迎接我更有益处。岷州一带远离天子脚下且临近吐蕃,长久以来少受管制,官员纵横跋扈有史可循,”他的话语停歇片刻,“你准备好向圣人禀明实情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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