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不愿意遵旨提高关镇赋税,增加百姓负担,绝大多数尚有财力支撑的朝官都选择牺牲自己的俸禄。他们停了两个月,而李玺还不知晓这些事情。
兵部侍郎也紧接着道:“先皇在世时还算太平之年,为节省开支便放兵归家耕田,现在就算召回也缺少了军事历练。更致命的在于高官阶的可用将领,太少。”
“我看你们是要反!反了!”李玺怒不可遏,举起案上砚台摔下去,沈绥拉起叶栾及时后退了几步。“朕做这些事情是为了给大周宣扬国威,震慑野蛮。你们反倒来说朕的不是!这个国家究竟是听你们的,还是听朕的!”
“我告诉你们,没有那么难!”冠上旒冕晃动,厚重的大袖一挥,“沈绥,朕即刻任命你从二品大都护兼正二品散国大将军!”
“陛下,还有的地方如何是好?”曹岭不愿沾染太多政党烦心事,本打算辞官回乡,眼看情势危急终于再问道。
李玺迟迟想不起那人名字,突然一卷卷翻开奏章,找到沈绥昨日呈上来的翻开,才终于发现。“陆峥,对就是他,”李玺指着那名字,“他不是在北边防护营么,让他去北庭都护府,封六品昭武校尉!”
沈绥与叶栾对视一眼,沈绥道:“望陛下三思,此番没有回头之路。”
“回头之路?”李玺两眼放空。一直藏在后面听了全部过程的怀绪走出来,两手放在他父亲的膝盖上,像是安慰。
怀绪面容尚且稚嫩,但语气已经铿锵,他朗声道:“叶尚书有什么想法吗?”
叶栾不假思索道:“国力不足,可向百姓企求援助,士卒亦可自己垦荒种田。兵不骁勇,大将可为楷模,率先作则。最重要的是,河西长廊连接西域与中原,必须死守河西,大力在此处振兴农贸,以作我军后方后备之资。”
其实还有许多,但她只捡了一部分并说得言简意赅。抬眼看怀绪时,发现他真的在很努力地思考着。这与前面两代国君都不同。
良久,怀绪摇了摇正呆滞的李玺,道:“父亲,我相信叶尚书,您也相信罢?”不论明不明白,怀绪最终理解的不过“信任”二字,尤其对她的信任。
李玺自己也做不出什么判断,干脆一并点头,即刻施行。
作者有话要说:
进入结尾阶段
第60章 边塞远
怀绪面容尚且稚嫩,但语气已经铿锵,他朗声道:“叶尚书有什么想法吗?”
叶栾不假思索道:“国力不足,可向百姓企求援助,士卒亦可自己垦荒种田。兵不骁勇,大将可为楷模,率先作则。最重要的是,河西地区连接西域与中原,必须死守河西,大力在此处振兴农贸,以作我军后方后备之资。”
其实还有许多,她只捡了一部分并说得言简意赅。抬眼看怀绪时,发现他真的在很努力地思考着。这与前面两代国君都不同。
良久,怀绪摇了摇正呆滞的李玺,道:“父亲,我相信叶尚书,您也相信罢?”不论明不明白,怀绪最终理解的不过“信任”二字,尤其对她的信任。
李玺自己也做不出什么判断,干脆一并点头,即刻施行。官员们在夜色中步出宣政殿后默然不语,侍人在前面高举长灯引照,直到宣政门内即将分别时,户部尚书忍不住轻声叹息道:“这一切都太突然了,人生无常,家国难安哪……”
“沈都护,你多久前去龟兹?”户部尚书凑近问道,其他人也抱以忧虑纷纷看过来 。
“明日早晨。”若不是天气不利于带兵出行,他早该在接到急令时便离开。唐郎将目前代掌都护府事宜,他目前最担忧的是此人遇事容易鲁莽冲动,不善应付葱岭战乱。
平日里熟悉的或者不熟悉的官员这时都聚拢来,关切叮嘱,“都护此行多加小心。”“西域多番邦,本就棘手,性命最重要。”“多事之秋,朝中能为军为将者也不多了……”
新更换的高品阶官宦组织果然不令人失望,不同于上次出任大都护时的无人问津,当他要这次为国家领土而出征时,官员间表现出了一种罕见的惺惺相惜。
当晚回到府邸里,沈绥立刻写好信件派人加急送往唐郎将手中,再打开不久前绘制好的西域地图,依据地形,细细考虑军势。
看起来太费劲,这才想起来急匆匆地赶回倒忘了点灯。还没走一步,屋里突然就充斥了明亮。火焰盛开,热烈摇曳,烛火边一个半明半暗的单薄剪影。
她侧过脸来,昏昧光影轻轻扑簌着。走到沈绥对案盘膝而坐,自然而然道:“西域远长安,多高地草原供番邦异族居住生息,听说他们幼年便能骑马狩猎,骁勇非常。”
“你的意思是?”跳跃火苗映入他眸子里,看起来明亮又专注。
“大力征调靺鞨和契丹等当地部族为我朝征战,管理生性不受拘束的他们有些困难,大可培养成作为冲锋的精锐骑兵。”
几番探讨磋商下来,沈绥惊讶地发现叶栾有着出色的军事天赋,对河西地区的地形风貌也有所了解,问她为何,她道:“小时候爱舞刀弄枪不就是为了上战场立功名?也常读一些兵法之类的书目。至于河西,我虽未去过,但父辈曾被贬谪雍州,也就是河西,归来后于我讲述了此地风物人情,对其欢喜程度不亚于长安。”
沈绥听着,却反复想另一处重点。她小时候的愿望是成为武将,也一直憧憬着河西,眼下却囿于笔墨纸砚和风云不断的长安城。
你,现在还会难过么?他没问出口。只看见了叶栾说完后缓缓一笑,脸庞在烛火照映下无不温柔。
她一直陪着他,天发亮前,沈绥才就着她的怀歇了不到一个时辰。
随行五百精兵的队伍已经在晋昌坊外的朱雀街整合完毕,沈绥穿戴好出来,只见队伍后还有百官站立,李玺站在当头。
他走过来,颇有些语重心长,“替大周,替我们守护好陇右道,眼下不求根除吐蕃,夺回龟兹以西的主权就极好。再不然退守龟兹,坐稳安西四镇。”李玺身为帝王,却时而固执专横,时而优柔寡断,这番不同于昨晚的告诫,倒令人难以猜测。
也许他终于意识到了此番西行征战有多困难,但无论作为君王还是对于整个国家而言,西域都是绝对不能失去的一块版图,无论花多大代价。
沈绥抱剑在前,道:“臣此去必当不辱使命。”他没有像其他将领在走之前豪言壮语一番,简简单单地就让人觉得妥当,李玺心里踏实了不少。
李玺问完话,官员们也跟着来寒暄几句,只可惜韫之远在东都,是看不见百官为他送行的壮观场面,否则他定要笑话夸张得显假。
唯独叶栾没有任何表示。他们心中虽然奇怪明明叶栾和他关系最好,这关头却沉默不说话,但叶栾温和沉默的脾性他们也了解一些。
时辰到了,侍从牵着沈绥那匹枣红色大马走来。沈绥拜别了众人,转身向他的马走去。手捏住僵绳时,回头看了一眼。
百官之中,她还是那么显眼。那面容,那神情,即使一个字不说,他也懂得她那与众不同的目光里承载了太多复杂情感。
当着文武百官和皇帝的面,他突然折回深深地、深深地抱了一下叶栾。红日已经破壳,他们身后的阳光逐渐热烈。
吏部侍郎周浣然双手背后,感叹道:“沈都护对叶尚书可谓情深义重。”
“是啊是啊,这样的交情某也很少见过了,当真难能可贵……”赵启怀与之相视一笑,成功瓦解了众人偏向于某一方的疑虑与猜测,只以为是“好友情深”罢了。
大理寺少卿拍了拍袁明焕肩膀,道:“方才可是接近大都护的好机会,就算一时讨不了好处,认个脸熟也不错嘛,你怎么没去说两句?”
“认个脸熟也不见得能讨得什么好。”他早就发现袁明焕这半个多月来精神欠佳,公事办得再好,情绪和身体上打不起劲,让同僚看着都心慌。
骏马一声长嘶后便嘚嘚不停,士兵身上的甲胄磕碰发出清脆声响。为首的沈绥骑着马,头也不回地领着队伍开始行进。旌旗蔽空,长刀在握,这一去,从此金戈铁马,峥嵘岁月稠,归期杳杳。阳光刺着人眼,再看就会流下泪来。
官员们四散了,开始谈论起今天天气如何,昨晚休息可好,西市里已经多久没出现波斯商人……叶栾还站在远地,脚下像生了树根般站得牢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