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特么闹脾气而已,你没头疼过怕是压根不知道疼起来多要命吧!颜许深吸一口气,按捺住把豆腐送去往生的想法,只是单纯地踹了它一脚。
豆腐懵逼地咬着小鱼干抬头看他,去皮的葡萄一样水灵灵的眼睛眨巴眨巴,为了谋生努力卖萌。
“还卖萌?日龙包,你卖萌能抵消我这么多年犯的头疼?”颜许看见它就来气,恨不得给它来顿暴揍,但是想了想还是算了,他没有虐猫的爱好。
终究只是别人的刀而已,这倒霉玩意儿自己也够惨了,化身猫鬼时身上乱七八糟的伤也不少。
就是不知道吴悦说的几分真假,毕竟这帮人对梦境里的事情,可是一个字都没提。
那么,要了解事情真相,果然还是得睡觉?他窒了窒,虽然我也很想偷懒睡觉,但有目的地去睡和单纯地睡是不一样的啊!
他正在乱想这些有的没的时,昙华已经把饭菜布好了,撒了鲜红辣椒丝的凉拌蕨菜、香气四溢的梅菜扣肉、颜许点名要的青椒皮蛋、两只咸鸭蛋、一碗热乎乎的银耳莲子羹。
还有一碟杏仁紫薯糕搁在旁边。
昙华给他递了筷子和米饭:“先吃饭,那是饭后甜点。”
颜许咬着筷子,痛心疾首:“我要是胖了怎么办啊?难不成你嫁给我?”
昙华笑了一声,问:“情和没被人发现死在这边吧?”
虽然被岔开了话题,颜许也没试图把话题扯回来,他敲着蛋壳,试图亲身展示咸鸭蛋的正确吃法,嘴上正好空闲,随口回了一句:“没,大概是命大吧。”
昨晚解决了情和后,他叼着棒棒糖补充体力,没等几分钟昙华就回来了,他一回来,豆腐整只猫都不好了,分分钟吓回原形。
大概是看出他还没缓过这口气,昙华干脆也在他旁边的石凳上坐下,说不急着回家,然后拉过他还在发抖的手,不知道用什么手法揉了揉,原本有些抽筋的手也没有那种不适感了。
无人路过的街道、处处虫鸣的小区、惨白的路灯灯光、仿佛有魍魉蠢蠢欲动的绿化带、地上趴着一个吐血的陌生人、旁边拴着一只瞳仁里闪金光的黑猫。
虽然氛围搞得有点像恐怖故事,但因为身边有个温柔贤淑的大美人,颜许还是有种尝到了恋爱味道的错觉。
俗话说,灯下看美人。作为一名合格的颜性恋,被握住手的颜许甚至都没主动问他鬼打墙解决得怎么样了,差点沉浸在师兄的颜值里无法自拔。
梦境中的谭雨据说曾与颜夫人长得很像,不过颜许倒没什么感觉,也许是他们气质和性格天差地别,就算真的很像,他也看不出多少相似来。
梦里也好,以前面基也罢,都没这么近距离看过他,如今仔细一看,颜许不得不夸自己,你说你,眼光怎么就这么好呢?
师兄虽然是男孩子,相貌却有种韵味,眉眼更仿佛完全是按他的审美来的,平时就已经够温柔动人了,如今低头垂眸更加戳心。
颜许在那一瞬间忍不住想起很多诗,但那些优美的诗词未曾他脑海中停留,世上动人的词藻已经有很多很多,但他觉得这些都不足以形容师兄。
他就像是一场梦。
颜许隐约觉得,天下所有接近完美的存在,都是非常容易逝去的,也许昙华也算?
但他不想深究这个问题,即使只有昙花一现,那也是属于我的,就算只有一瞬间也不要紧,我可以让这一瞬间在记忆里成为永恒。
所以他一直都没去天盖寺求证什么,也没期待昙华把这些事儿都讲明白。
他们就像一对普通的小情侣一样并肩坐在路灯下,一起吃棒棒糖,又吃了半盒小蛋糕,然后才回家算总账。
其他乱七八糟的心思都暂且不提。
昨晚他也太沉迷美色了!没一口气找吴悦问清楚猫鬼的事儿也就算了,这些都不重要,重点是情和也被他忘在原地了,连善后都没做!!
要是情和还活着,这事怕是没完没了。
美色误人,古人诚不欺我。颜许回忆到这里,忧愁地看了眼昙华,重重地叹了口气,继续敲蛋壳:“情和真的跟狗皮膏药一样,我昨晚怎么就忘了把他处理掉呢,也不知道这事还会不会闹大。”
昙华给他碗里夹了块酥烂的扣肉,安慰他说:“别担心,游龙骑和情和都活不了了。”
颜许:“……师兄你等一下,咱们现在是法治社会!”
就算你是切黑花,你要人命的话也不要说得这么突如其来啊!
昙华一看他表情就知道他误会了,有些好笑地说道:“不是我要他们的命,只是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做法负责,猫鬼之术本意就是谋财害命,一旦术法失败,引起的反噬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术法反噬,听起来就很有逼格的样子。颜许怀疑人生地开始挖蛋黄,一边挖一边问:“情和是施术者,他被反噬活不了我可以理解,游龙骑为啥也活不了?”
昙华耐心为他解释:“这些事的源头都是游龙骑,没有他在那边搅动风雨忽悠大众,情和一个人也成不了什么气候,斩草还需除根。”他抿唇,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情和活不了,游龙骑也别想活。”
☆、张巡
活不了和不能活的区别还是很大的。
听师兄说,猫鬼受伤,施术者也会受到反噬,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活了,所以师兄要留下来去寻找那个施术人,不管这个人活不活得了,他都不能让他活。
师兄真贴心啊。
颜许在心里感慨了一句,背着竹篓,站在生死树下的小山坡上,遥遥地望着远处晴昼海里忙着采药的同门们。
与雅州不同,万花谷内四季如春,春冬之际虽也有雨水,但大多数时候还是晴天。
“小许,你也去采药吗?”
颜许懒得回头,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跟他一样背着竹篓的吴悦走了过来,打趣着问他:“上次你嘴上说着挖草药,回去把竹篓一翻,里面全是待放或半开的花苞,当晚就蒸了鲜花饼,这次也是这样吗?”
“……”颜许扭头看他,嫌弃地说,“你还好意思说我,上次裴元师兄请我们去寻年份足的药材,你还不是正事没干,挖了一篓笋子就溜了?”
“别,我分了你一半的!”
“我难道没给你分鲜花饼吗?!”
今天也是互相指责的一天。
虽然他们俩消极怠工,但万花又不是只有他们,反正也不会耽误事儿。
至于他们为什么要消极怠工——这就得从江湖流言说起了。
早年间,万花长歌七秀被誉为天下三大风雅之地,而长歌和万花又于琴棋书画等方面多有共通之处,没少被人比较过。
本来吗,长歌讲究的就是经世致用,玩的是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这套,儒家风骨和理念都被发挥到了极致;万花……却仿佛在走极端。
一方面避世不出,如同隐士一般,一方面又设有赏善罚恶剑和聋哑村,神出鬼没得跟凌雪阁的刺客似的。
对江湖朝堂保持中立态度并非好事,尤其是在风云变幻的盛世中。
何况万花不缺实力。
有实力却不干正事,在很多人眼里无异于尸位素餐,再加上有如此有上进心的长歌门做对比,近年来有些人对万花的不作为越来越不满了,又是讽刺万花避世不出,又是讽刺万花赏善罚恶剑乱管事儿。
当初陆判之屠村之事流传开来时,很多人对万花偏激又特立独行的手段冷嘲热讽,后来陆判之被吴先生平反了,这些人不仅不肯道歉,反而死咬着万花不放,非要说是你们万花谷人心冷漠,连自己的人都不肯救。
反正怎么做都是错。
还好谷主心大,没把那些流言当回事,只是派人去山崖下收敛了陆判之的尸骨,把他的剑与他一同安葬在了生死树下。
颜许和吴悦刚来万花谷的那年,送他们进谷的景道长并未立刻离去,那些天要是有人路过生死树,总能看见这位道长站在那里,一站就是几个时辰。
不过这些都是往事了。
能让颜许和吴悦膈应到消极怠工的,虽然与这些往事有关系,但直接导致他们撂挑子不干的,还是最近发生的一件事。
起初,谷中被送来了一个受了重伤的人,名为张巡。这个人看起来像个书生,眉眼却有着武将一般的杀伐之气,他自称清河县令,即使身受重伤,也没在床上躺几天,二话不说就去找谷主彻夜长谈,差点把命给谈没了,气得谷内的杏林一脉弟子都想切花间揍他,他们行医多年,就没见过这么作的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