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怎么教……
墨鸦瞧着他那木头呆样,竟一拍掌大笑起来。
“傻小子,骗你的哈哈哈哈。”
白凤一僵,如释重负。他此时却不觉得怎么生气了,大概是因为那种可怕的事情没有发生,这足以令他高兴。
他瞧着墨鸦笑弯的眼眸,似乎从天上割了片儿星海藏在了里面。
应该只有我能看到吧。
“我会不会有师弟?”
他问的急切突然,墨鸦一愣,摇摇头。
“将军知道我没空教。”
八十
白凤当天晚上就搬了出去,墨鸦在屋顶上歪头瞧了瞧他肩上抗的行李,只是瞧了瞧,并没下去帮把手。都在将军府里,能有多远呢。
头一个月,他们三个新人每天都会接到各式各样的任务,花样出奇的多。有时候鹰隼带着他们做,有时候叫他们自己完成。三个小家伙整日东奔西跑的,时刻不敢放松。今天是刑讯逼供,明天或许就被派去整理案卷,这次是埋伏暗杀,下次或许就是监听监视了。三个人也不总是在一起,分工合作之类的事情,鹰隼也给他们好好安排着,这一个月完全是有意的让他们熟悉各种任务。鹰隼的态度叫三个人有点不解,刺头一向不好相与,怎么如今这般为他们着想了?
白凤不知道墨鸦平时都在做些什么,大家都在将军府里走动,却很少能碰上面。不过他也没功夫多想,毕竟他自己的事就足够他头大。任务被塞的满满的,学不完的要求和规矩,根本抽不出闲暇思虑别的。
但是这样的日子也并非毫无乐趣,他们整理案卷的时候,飞扬的灰尘把他们三个变成了小灰猫,几个人面面相觑一阵,哈哈的笑到肚子痛。恰好被进来拿密卷的鹦歌撞见,骂他们笑什么笑,可是还没骂完她自己也乐了。
鹦歌回去说给了墨鸦听,墨鸦抿着嘴嗤嗤的笑出了声。
他们本来不需要什么问候,没听说什么不好的消息,就是平安了。分别时若有若无的复杂情绪,就任其若有若无,这些谁也描不出轮廓的波动,在枯燥的日子里如同尘埃,渐渐的就落到角落里看不到了。
之后的日子变得飞快,城外山坡上的树一层一层的绿了,深深浅浅的绿,明明只是一个颜色愣是让人有万紫千红的错觉。傍晚时分,小鹂站在树杈上,她仰头望向刚升起的弦月,算起了日子。
“又快到演武会啦。”
白凤手里的动作一停,过了一会才继续用溪水清洗手上的血迹。千面故作大咧咧的拍拍白凤后背,假装要把血拍他背上。
“别闹,你刚才根本没动手,没有血。”
千面被白凤戳穿,尴尬的吸吸鼻子又望向小鹂。
“前两年都没叫我们去看,今年怎么说的?”
小鹂刚要回答,眼角却瞟到白凤事不关己的样子。她跳下树来,不满意的嗔怪。
“白凤,你听听呀。”
白凤只得转过来认认真真的点头,小鹂这才满意。
“今年呀,鹰隼要上喽。”
白凤一顿,千面抢着问。
“那我们呢?去是不去呀?”
“去呀,但是……好像我们也得表演点什么呢。”
第九章
八十一
小鹂所谓的快,是两个多月的时间,准备演武会这样的大事,自然要早些。然而他们要在演武会上表演什么,不由他们自己决定,不过是上面说怎么样,他们就拼尽所有的去满足。三人说了一阵便换了话题,商量着怎么才能把任务现场收拾的更干净些,而刚才的那些关于演武会的话好像被彻底遗忘了,直到永不停歇的时间叫他们不得不重视起这件事来。
暗部对于新人的信任在一步步提高,他们甚至被安排去了邻国执行任务。临行前他们三个人合计,也许因为这个任务他们恰好错过年度比武。暗部怎么安排他们管不了,毕竟每年这种时候都有不少刺客因为任务是回不来的。
某一晚在外露宿的时候,白凤望着天上的星子,意外失眠。此时他们距正式进入暗部已半年有余,白凤杀人的手法日渐成熟,虽仍是一身少年气息,却越发冷冽。
这半年多里他做过不少噩梦。噩梦终归是噩梦,清醒后便可以把所有的内疚不安抛到脑后,所以他依然能够出色的完成任务。
他有时也会愤愤不平,死去的人是他们的同胞,这些人里多的是比他们更有价值的生命。为什么每个人都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难道丝毫不会被喷到身上的鲜血触动吗?
这个问题他没有质问任何人,他知道自己不能信任将军府里的刺客,这也是他一直以来被灌输的理念。
任务,吃饭,休息。日复一日,他想象着未来的年复一年,内心竟没有多少波澜,仿佛他已经完全习惯这样枯燥而恐怖的生活。
现在,有一块名叫演武会的石头投入了刺客们泥沼深渊般的日子里,激起不大不小的波动。
白凤还记着两年前他唯一看过的那次演武会。在夜晚的营地,他第一次听到乐人们演奏的美妙音乐,第一次看到花枝招展的侍妾们妩媚撩人的身姿,豪华奢靡的场面诠释着将军无与伦比的权势。
不过所有奢侈的场面都已经模糊成了零碎杂乱的色块,拼不出具体的形状。而他依然清晰记得的,是那样的晴空朗日,那样的瓢泼大雨,所有的一切都孕育着变化的可能,每一刻都充满了波折离奇。他在山林中自由奔跑,在帐篷里窃窃私语,在简陋的棚子里观看了举世无双的生死之战。现在,他闭着眼睛假寐,脑子里回忆着过去真实发生的梦,那些场面清晰的就像他还在那一季旧夏里。他想着想着,就突然想起了墨鸦,少年两年前的模样一下子全涌入了他干涩的头脑。
他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样子,扯着猎猎红绸的样子,带着孩童悠游山林的样子,翻身上台比试的样子……全部的全部,一瞬间把白凤所有的胡思乱想挤出了脑海,只留下一个人鲜活的影像。
白凤猛的睁开眼睛,缓缓坐起身。
这一刻的怅然若失前所未有,他这才意识到,他已经四五个月没看见墨鸦了。
演武会就能再看见吧,他是侍卫统领,肯定跟在将军身边。
这样的话,也就十天了。
白凤又算算任务的进度,低声喃喃。
“一定赶得上的。”
八十二
演武会这种说大不小的事项,自然不止一个人惦记。
转过天的清晨,白凤几人尚未清理干净露宿痕迹的时候,远在韩都的将军府中已是有了奔忙的仆役,虽然他们压着脚步不敢惊主人,到底是为这冷冰冰的建筑添了鲜活的生气。
鹦歌刚刚交回任务,这次一来一回又是一月。她从暗部中出来时,身上的晨露尚融去。她环视着府内的景象,眼中的冷酷寒意也随着朝阳渐渐淡去,当她遥遥望向某个方向时,温柔的眸中顿时增添了几分隐晦的欣喜,人也从原地飞身而去。几瞬之间,她已是借着将军府内恢弘林立的建筑,一下下飞跃到了雀阁那最高层的屋顶。
入目是墨鸦的背影,熟悉的身影立在檐角,墨色的衣角正在飒爽晨风中飘动,她还看到一只皮毛黑亮的乌鸦正拍着翅膀悬浮在墨鸦伸出的手臂附近,似乎是在享用着什么美味。鹦歌理顺了自己耳畔的发丝,开口问候时轻声细语,似是怕把人惊吓到跌落罢。
“乌鸦,我回来了。”
墨鸦自是早发觉了鹦歌,他身子一动不动,只回过头露出一个明晃晃的笑容。
鹦歌一怔,惊奇与笑意一同浮现在脸上。她缓缓靠近一人一鸟,目光停留在那只十分乖巧的乌鸦身上。
“你又搞出什么新鲜玩意儿了?笑的这样扎眼。”
墨鸦嗤嗤儿的憋住气音,吞回了笑声。
“我给你看点有趣的。”
乌鸦已经将他手中的食物一扫而空,却依旧停在空中不肯离去。墨鸦伸出食指画了个小圈,口中念念有词。
“绕着鹦歌美人飞一圈。”
不待鹦歌对那句玩笑话反唇相讥,那只油光水滑的乌鸦竟真的一头向她撞来,鹦歌已经做好闪避的准备,这乌鸦却在即将相碰之际一歪小身子改为绕着她飞了一圈,还特意停在她眼前的空中嘎嘎的叫了两声。
“这,这是驭鸟术?”
鹦歌大为震惊,这般本领或许存在,但她可不信会出现在自己的同僚身上。在她看来,要想与鸟儿心意相通,要么是豢养多年的默契,要么是使驭之人有通灵的天赋,你要说墨鸦一直在偷偷的养乌鸦……他连自己都养不好还养什么乌鸦。鹦歌瞧着墨鸦得意的样子,强压着内心的震撼,别扭的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