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对进出管得很松泛，来来往往的有学生也有家长，唐璨混在他们中间进了学校，往初二的教学楼走去。
大部分学生都走了，除了一个被班主任留下来训话的班级，只有几个教室里有值日的和留下来写作业的学生，初二三班的教室里只有班长一个人在低头写作业。唐璨绕着走廊逛了一圈，再回到初二三班的教室外时，发现教室里又多了几个人。
教室里除了班长以外，又多了四个男生，就是今天英语课睡觉、又在体育课打球的那四个人。他们应该是回来找东西，在座位上乒乒乓乓一阵翻找，一边打趣还在写作业的班长：“班长，你怎么还不走？”
“闭嘴吧冯杰，”一个男生说，“人家每天都要留下来写作业的，哪像你这种菜鸡，就知道玩。”
冯杰回骂道：“你才闭嘴，你个傻逼。”
班长对他们的对话置若罔闻。
过了一会，几个男生嘻嘻哈哈地跑了，班长放下了笔，低头在手机上发消息。
唐璨在窗外看了片刻，转身下楼，去了食堂后面的小树林。
放学之后学生本来就少，小树林里出过事以后，学校张贴了告示，禁止学生靠近，外围也拉起了警戒线，有几个好奇的学生在周边游荡，又不敢跨越雷池，只能站在边上往里面眺望。
那几个学生大概是把唐璨当成了老师，她一走近，他们就慌张地跑了。
唐璨在外围站了一会，确认周围没人之后，迅速弯腰钻过警戒线，往幽深的林荫之中走去。
树荫下有一条石砖铺成的小路，弯曲地通向林荫深处，拐弯处有个粉笔画的人形，应该就是尸体俯卧的地方，看起来像一个蜷缩起来的小女孩。这个位置非常巧妙，正卡在小路转弯的地方，如果有人从外面看过来，视线会被一株老树的枝干挡住。
再往前走一段路，就能通到学校的围墙了。
围墙不高，墙壁上有很多乱七八糟的脚印，看来平时翻墙的学生不少。唐璨走到墙边，环视周遭：围墙也就比她高出一个头，伸手一够墙头，稍稍借力，就能很轻松地翻出去，更别说那些一米七到一米八身高的男生了。
翻墙是每个不良少年必备的技能，她高中住校，为了晚上和哥哥去网吧打游戏，练就了高墙、矮墙、栏杆都能翻的本事，保安和德育处主任打着手电筒也抓不到她。
围墙墙体不厚，另一边的声音能模糊地传过来。
有人在围墙那边说话，是一个女生的声音：“我就知道你们在这里。”
唐璨走近几步，贴着墙站住。
一个男生不屑地回答：“你怎么也在这？这又不是你们好学生的地盘。”
她听出来了：女生是初二三班的班长，男生是冯杰。
那头的气氛剑拔弩张，班长说：“李老师找你们有事。”
四个男生破天荒地沉默了一会，王坤先开口了：“什么事？她不是都不教我们了吗？”
班长好像在笑，声音微微带颤，却又不是恐惧的颤抖，而是在压抑自己微弱的笑意。
她说：“不是为了学习，就是想请你们吃顿饭，来不来？”
Chapter.23
班长说完以后，那边又一阵沉默，最终王坤先开口了：“去就去，怕她啊？走！”
“等等，”冯杰喊住他，“我得给我爸打个电话。”
“不是吧？”王坤嗤笑道，“你什么时候这么怕你爸了？”
“我容易吗？”冯杰好像是推了他一下，声音也随着动作有了起伏，“上次我把他领带弄丢了，这事还没翻篇呢。”
他很快交代完了晚饭的事情，四个人嘻嘻哈哈地跟着班长走了。
他们的声音一远，唐璨就双手攀住墙头，蹬着墙壁一借力，把自己送到了围墙顶上。这高度正好，可以用俯视的姿态把围墙另一边的情况尽收眼底，她环视了一圈，发现围墙后面是个小巷子，一边是死路，另一边通到大马路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那五个初中生已经不见了。
她跳下来，又往教学楼走去。
大部分教室都空了，但初二三班的教室没有锁门，透过窗户，可以看见一个人坐在班长的位置上，转身在她挂在椅背上的书包里面翻找。
唐璨没惊动她，在窗外看了一眼：那人是张艺凡，她看起来很紧张，翻找的动作很慌乱，几次抬起头想看看周围有没有人，但唐璨被两扇窗之间的墙挡住了，她没有发现。
班长的书包里装满了作业和课本，她把那些书一本本抬起来，往书包底下摸索，又翻找包里的夹层，把拉链一一拉开。最后，她的动作停在书包的一个夹层上，一只手伸在里面，好像抓住了什么东西。
唐璨走过去，推开半掩的门。
张艺凡吓了一跳，骤然缩回手，愣愣地看着她：“……老师？”
“你在找东西吗？”唐璨装作一无所知，走近了几步，“是丢了什么吗？”
她看清了张艺凡抓在手中的东西：是一条揉皱的领带，被塞在书包的夹层里，上面放了好几包纸巾来掩盖。
“没有……我没丢东西。”张艺凡慌忙将领带塞回去，“我只是想不明白……我——”
她慌张地站起来，差点把班长的椅子掀翻：“我爸在等我，我先走了，老师再见。”
张艺凡跑了，唐璨走上前，把她翻乱的书包收拾好，然后又看那条被塞在夹层里的领带：很普通的男士领带，也许因为被塞在书包里太久，已经皱得不能穿戴了。
班长是个女生，为什么会在书包里塞一条领带？
她坐在班长的位置上，盯着她抽屉排列整齐的书沉思。
班长看起来是个很严谨的人，书本堆叠得丝毫不乱，摊开的作业本都摆得整整齐齐，每一行字都写得很平齐，没有一点歪斜。
有什么东西可以关联到领带上？
先是刚才听见的对话，隔着一堵围墙，有一些模糊：“上次把他的领带弄丢了，这事还没翻篇呢。”
英语老师的女儿是被勒死的，凶器是什么，没有任何报道提及，会不会是这条领带？
如果这是冯杰父亲的领带，它为什么会出现在班长的书包里？
唐璨站起来往外走：教室里最后一个人是班长，她既然没锁门，那说明她随时有可能会回来。她不能在这里待太久，如果双方撞上，她很难用糊弄张艺凡那套来糊弄这个女生。
果然，在沿着楼梯往下走的时候，她迎面碰上了在打电话的班长。
对方有点不耐烦，皱着眉头说：“不是说了下午来接的吗？为什么又反悔？”
那边不知道解释了什么，她回道：“知道了，那我去书店，到时候来那边接我就行了。
”
两人擦肩而过，班长愤愤挂掉电话，低低骂了句：“神经病。”
她蹬蹬蹬上楼，硬是把帆布鞋踏出了鼓点的气势，看起来心情很差。唐璨在楼梯口等了一会，果然看见她背着包出来，便远远跟了上去。
班长出了校门，沿着街道一直走下去，继而径直拐了个弯，进了一家商场。
校门附近就有一幢两层的小楼，一楼是快餐店，常年给各种放学出来吃饭的学生提供便利，二楼是书店，兼卖文具和打印复印，大多也赚的是学生的钱，生意常年红火，班长虽然说“去书店”但去的不是学校旁边这家，而是一家商场里面的小书店。
这个时间，商场里人不少，她直接乘电梯上了四楼。唐璨仗着人多不会太显眼，也跟着她到了四楼。书店的门就在电梯口正对的方向，唐璨出了电梯，先往另一边的服装店走，等她进了书店的门，才不紧不慢地跟过去。
书店不大，人也不多，大多数人都坐在地上看书，收银台后面是个年轻的女生，穿着书店的制服，在电脑上给顾客找一本书的位置。
她装作寻常顾客，走到一排外文书籍前面，低下头挑了一本英文的，坐在地上看起来。
她是做翻译的，看一本英文书不会很困难。这是一本英文小说，内容偏日常向，没有太多的悬念起伏，她草草翻了几页，便抬起头环顾四周。
旁边只有两三个人，眼前排布的书架又挡住了视线，她没找到班长，于是起身把书放回去，走到另一排书架前。
书架是横放的，这一排恰在正中，其余书架分散在周边。这排放的是时下流行的小说，读者也相应地更多，在这一边找书的人不少，唐璨越过那些人，走到两列书架中间的空隙旁，先随手拿了一本书，靠着其中一列的边缘坐下，然后从随身的小包里翻出一面折叠的小镜子，拿在手中，往后面照了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