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泡个柠檬水,最近上火,不喝茶。”顾和平说话时,头也没抬,聊着微信傻乐。
周启深伸手去够烟灰缸,无意看到了他屏幕。聊天页面的头像无比熟悉,烟灰缸不拿了,他皱眉,“你什么时候和黎冉聊上了?”
顾和平嘴角挂着笑,风流倜傥里带点意味不明,“我把她的淘宝店推给了我姐,做了她不少生意,加个微信不为过吧?”
周启深拿过烟灰缸,抖了根烟夹在指间,偏头划火柴的时候,他又把火柴给灭了。“我给你提个醒,别胡来。”
顾和平嗤声笑了,“我胡来什么了我?”
“黎董国最小的女儿,她上头还有两个哥哥黎熠和黎辉,就这么大点圈子,抬头不见低头见,以后闹掰了,我看你怎么收场。”
“嘿?你就不能盼我好啊?先不说我有没有胡来,就算真有想法,你说这么煞风景的话,不怕我拉黑你呢?”顾和平还不乐意了。
周启深懒搭理他这一套,也没跟他开玩笑,“顾和平,迟早有天你要作大死。”
“我靠,你跟我撇这么清楚干什么,以前一块儿玩的时候,好像你不疯似的。”顾和平嗤声,“08年喝醉酒在后海那次,是谁点了两个妹妹说要玩双的啊?12年我们去夏威夷冲浪,玩一石二鸟的又是谁?”
老程伸手就来堵顾和平的嘴,不悦道:“你他妈小点声儿,别开黄腔,我昭昭在呢。”
“滚你丫的,你也不干净。”顾和平说:“昭昭往楼上去了,听不见。周哥生猛,第二天中午才出酒店的吧?你别惹我啊,再惹我,这些你结婚前的黑历史我就告诉小赵了。”
这人信口开河,满嘴跑高铁。
周启深没这癖好,随他编造,只警告他,“你要泡妞我管不着,但你给我记住了,这段时间别出幺蛾子,等我办完正事,你玩双的玩三的玩群的我都不说一个字。”
话虽正式,但周启深的神情看上去还算放松。
老程从他进门起就观察到了。
过了会,老程从炭火上取了壶,往周启深杯子里添了些水,问:“你今儿心情不错啊。”
周启深捂着茶杯,暖热熨帖掌心,通经活血一般,让他的笑容都暖了几分。
他又点了一根烟,火柴擦亮那一刻,修长的手指微微蜷曲,拢住火星,低头吸蹭。烟雾里,周启深浓眉染淡,眼神静如神佛,“跟你们说件事。”
“我要把小西追回来,我要跟她复婚。”
第36章 一只穿云箭(1)
一语毕, 老程操了。
顾和平靠了。
就差没举国同庆了, “总算说了句人话,办了件人事了!”
就连昭昭也是无缝连接,从楼上跑下来, 探出一颗小脑瓜, “真的呀?!”
周启深心里一阵发胀, 满溢的冲动替代了未知的忐忑, 倒也没有过多别的反应,平平静静的,只点了点头,四平八稳的模样。
老程问:“小赵什么反应?”
“我还没跟她说, 但我觉得,”周启深挑了下眼尾,“她还是有点关心我的。”
顾和平看热闹不嫌事大,“怎么关心的?”
都是生死门里赶过趟的哥们儿,真心话说出来不需要修饰。周启深嘴角挂着微微笑意, “我头疼的时候, 她让我练瑜伽, 不让我吃外卖,帮我缝了几个中药包。挺多的,你不懂。”
顾和平说:“我懂,我懂你现在一颗发春发浪发骚的心。”
周启深笑骂, “浪你个屁!”
老程也跟着笑了,本想抽根烟, 都叼在嘴里了,被楼梯上的昭昭一瞪,又给乖乖摘了下来,然后伸手塞进了顾和平嘴里。
“那你打算怎么追?”
周启深说:“我订了花,明天去团里接她。”
顾和平随口:“订的什么花儿啊?”
“玫瑰。”
“好花啊!”顾和平猛地拍了下手掌,“催情神花啊!”
周启深和老程同时削他的后脑勺,“你他妈毛病!”
老程回头对昭昭皱眉,“上去玩儿会,等你和平哥走了再下来。”
满嘴跑火车,带坏小姑娘。
男人们的茶话会差不多到零点才结束,走时,老程很义气地拍了拍周启深的肩,“要帮忙的,跟我说。”
顾和平仗义道:“我也是。”
周启深睨他一眼,对老程说:“咱俩现在把他干翻,明儿就办白喜事,通知一下小西过来参加遗体道别,创造个我俩见面的机会。”
顾和平就他妈日了狗了,“周启深你个人渣。”
晚上,老程洗完澡睡觉,昭昭缠着他问:“周哥真的玩双的?”
老程差点窒息,暗骂顾和平这个惹事儿的,“你别听他胡说。”
昭昭漂亮的眼睛转了两圈,“我知道的。”
老程顿时紧张,“你又知道了什么?”
昭昭狡黠道,“我不告诉你。”
老程心里忐忑,食指轻轻戳了戳她曲线完美的肩头,无奈道:“小姑娘,不许猜。”
昭昭趴在他胸口听心跳,柔声问:“你觉得,小西姐会回头吗?”
“不知道。”老程说:“看他俩缘分长不长吧,度过这个坎,百年好合。度不过,缘尽于此。”
——
周启深忙完项目签约的一些收尾工作,中午和相关工作人员吃了个简餐,下午又开了中高层碰头会后,才有空给前台的女助理打电话。
“东西到了?”
“是的,周总,都按您要求办的。”
周启深吩咐:“你让司机去店里取一趟衣服,找邹经理。”
他常年定制私服的一家工作室,款式简洁,用料规矩,很贴合本人气质。下班前,他特地换上这套新衣,浅灰系的衬衫,深灰色的薄呢风衣,颜色过渡得很高阶。
周启深的面相其实很男人,丹凤眼,鼻子直挺,唇形也好看。他的衣品向来不错,不胡搭。出发前在镜子前又理了理,觉得手表不好看,便又从一抽屉的表盒里换了一只积家的双翼。
为了配这身衣服,连他素日常开的那辆白色路虎都给换了,选了辆深色的卡宴。周启深想给赵西音一个惊喜,所以到工体附近了,才给她发信息。
第一条,“排练结束了没有?”
“楼下等你”四个字还没打完,赵西音就回复了,“请假,不在团里。”
什么叫心凉,周哥儿现在凉透了。
眼前黑了二十秒,他才缓过神,问:“在哪儿?”
这次,赵西音一直没有回信息。
——
六点,天色已完全黑下来。
透过窗,能看见京城夜色冉冉复苏,对面高楼的灯牌亮起,变幻的灯光颜色绚烂。赵西音一直看着,眼睛眨都不眨,直到泛酸泛疼,才低头微微闭了闭。
眼里没了光,听力就又成了主角。她耳朵里钻进来的,全是丁雅荷略带沙哑的嗓音。
“我跟你说了这么多,你到底听没听见?”
丁雅荷说干了嘴皮,赵西音就没回应一个字,还反问她,“你说什么了?”
丁雅荷压着性子,深吸一口气,“我问你,为什么明知道我当时被气昏了头的时候,不为自己辩解两句。我问你,为什么这两天不接我电话?我问你,为什么小蕊会收到律师函。”
赵西音很平静,眼神像一汪深潭,“你怎么不问问,赵文春怎么样了?”
丁雅荷愣了下,不自然地扭过头,嘴角向下撇,“行吧,那他怎么样了?”
赵西音仍是平静答:“感谢您手下留情,还没死。”
“赵西音!”丁雅荷提高嗓门,声音尖锐起来,“你不要这么阴阳怪气,那天的事情,我,我是做得不对,但我也是被气糊涂了。”
赵西音别过脸,没有任何表情。
什么是心死?心死不是争多论少,不是挑牙料唇,也不是声嘶力竭、斗到头破血流。
心死是现在,是此刻,是她沉默的每一秒。
丁雅荷走到她跟前,急得都跺脚了,“那些新闻报道说得太难听了,我一时心急才去找赵文春了解真相。我要不关心你,干嘛上门儿找不痛快。”
赵西音点点头,“是挺不痛快的。”
丁雅荷又向前两步,“你是不知道当时的情况,赵文春跟疯了一样,我的手都被他抓断了,你看,你看这淤青现在还没消呢。”她把袖子往上折,皮肤微松的小臂上掐痕的确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