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二夫人卫氏惊得直接站了起来,不顾礼数大声道,“华姐儿才多大,圣上今年可是已经五十有二了!”
魏家老夫人摇了摇头,手放到二夫人卫氏的肩上让她冷静下来,道:“不是圣上,是太子殿下。”
“那也不成!”卫氏拧着眉脱口而出,先皇倒是圣贤,可是这当今陛下却是个荒唐的主,太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更何况太子妃早就定下人选,是上官家嫡长女,这是要让她的大姑娘做侧妃不成。
“呵呵……”魏家老夫人瞧着向来冷静理智的儿媳妇急火攻心的模样笑出了声,她指着二夫人卫氏道,“我还道舒丫头的那股调皮劲是随了谁呢?今日一瞧,原来是随了二媳妇儿你呀!你且安心,他魏延庭要是敢做出卖女求荣的荒唐事,我第一个打断他的腿!”
“不过……”魏家老夫人话锋一转道,“华姐儿的亲事该趁早定来下了,近日你要好生留意,上官家的?上官家的就不必考虑了,最好是你娘家卫氏的,表家亲,华姐儿若是嫁过去,想必也是不错的。”
桂嬷嬷递给二夫人卫氏一本厚厚的册子,说是燕国上下家世清白适龄公子的资料都在里头了,魏家老夫人还嘱咐道若是合适的也可以给魏静舒留意着,年纪大几岁无妨会疼人就好。
魏静舒被小狼孩拉到秋千上坐着,初时是慢慢地推着,后来小狼孩的力道加重,荡得越来越高,魏静舒手握紧绳子,荡在空中,瞧见了从万里无云的空中飞过的大雁,瞧见了墙角的木槿花开得正好。
白色的绣花鞋碰到了草坪,魏静舒心情明媚,脸上是灿烂的笑容,嚷着道:“荡高点,再荡高点!”
魏静舒荡得越来越高,守在一旁的丫鬟婆子可是心惊胆战,生怕魏静舒掉下来,可是又不敢打扰了三姑娘的兴致。
“胡闹!简直胡闹!”二夫人卫氏瞧见荡在最高处的魏静舒连声呵斥,这病才好了多久,万一摔了下来可如何是好!
魏家老夫人抬手阻止了要出去训斥的卫氏,她眼含笑意地望着秋千上的小姑娘衣袂蹁跹,像含羞待放的海棠花,像刚破茧的蝴蝶,柔声道:“你说女儿家这无忧无虑的光景有几年呢?”
二夫人卫氏呼出一口气,她知道魏家老夫人的意思,女人这一辈子出嫁以后就不再是自己了,得围着丈夫围着儿女,操心家宅琐事操心儿女亲事,总之是一辈子都操不完的心了,一辈子都困在后院了。
“你瞧!舒姐儿的模样像不像一朵娇艳的花,这么娇艳的花,就让她娇养吧!总会遇到懂得养她的人。”魏家老夫人瞧见魏静舒脚尖碰到地面,侧过红扑扑的脸对站在她身后推着她的小狼孩笑得明媚灿烂。
二夫人卫氏微微一笑,她又何尝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遇到良人呢?可是这世道又有几个幸运的姑娘能遇到呢?
富者妻妾多,贫者百事哀。
“那要是遇不到了呢?”女儿家顶多拖到十六岁,再晚就要被人说闲话了,二夫人卫氏难得这么和魏家老夫人这么说话。
魏家老夫人转头,拍了拍二夫人卫氏的手,先是虎着脸道:“我魏家,难道还缺她这一口粮不成?”说完就与二夫人卫氏相视一笑,一同望向窗外玩得开心的小姑娘。
小姑娘笑声十分明朗,好像真的无忧无虑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风好大啊,我差点被吹走了
第23章 识字
近来,漳州的天气一直不错,街道上的小贩吆喝着烧饼糖葫芦汤包,魏家老夫人坐在马车里同桂嬷嬷道等返程时都买些几个姑娘爱吃。
魏静舒几个正端坐在学堂里认真听王清夫子讲山水画的绘画技巧,这些话魏静舒上辈子是左耳进右耳出的,琴棋书画她最不擅的就是这画,悠远的意境她画不出,繁华的场景她也画不出,那些颜料她是看着就头疼。
要说这画,她大哥也就是大房嫡长子魏致远的水墨画是极好的,如今人跟着魏静舒的父亲魏延庭在太学求学,不过,要论天赋,还得是另一人,前世,深受两任帝王宠信的御用画师,程希。
程希,乃落魄寒门子弟,家境贫寒,能入太学,是因为他认了当今圣上身侧的大太监为义父。
读书人多傲骨清高,程希为了荣华富贵甘愿认一个阴贼走狗做父,实为读书人不耻,因而在太学的日子也不好过常受人排挤,听大哥说此人天赋极高,无论是哪门功课都能轻而易举拔得头筹,无奈太学学子都不愿意承认程希确实优秀。
后来,当今圣上病危,发生宫闱之乱,程希趁乱杀了大太监,亲手弑父,更为天下读书人不耻唾弃,然而也只敢在背地里咒骂,毕竟程希协助新帝继位是立了头等功的,原以为程希会凭着这从龙之功就此踏入官场平步青云,没料想他只做了闲官,那就是宫廷画师,一个供皇家赏乐的毫无前程的闲职。
再后来便有了流言蜚语,说程希留在宫闱是为了便行苟且之事,新帝好男风是众所周知的,而程希貌美,很美,很美。
彼时,世人对天下第一美人究竟是她的二姐姐魏静慈还是上官家嫡长女上官羽尚有争议,一个是深山幽兰淡雅出尘,一个是人间牡丹国色天香,但若是跟程希比,毫无例外,程希更胜一筹,他的美几乎都模糊了性别。
魏静舒和程希是没有什么交集的,出阁之前是时常听大哥提及,出阁之后也只见过一面,是宫里派了画师来替她和秦王赵琰画肖像的,那个画师就是程希。
那时,赵琰不耐这些风月之事,并没有来,只留魏静舒一人坐在院中,如木头人似的坐着毫无生气,程希拧着眉看着她,缓缓开口讲了几个有趣的笑话,逗得魏静舒笑了,他方淡淡笑着提笔开始作画。
清风朗月不外如是,如果要魏静舒评价程希。
王清夫子讲的不多,字字在要点,魏静舒细细听着,受益颇多。
摊开宣纸,魏静舒握笔沾墨开始作画。
王清夫子便拿着戒尺慢悠悠地来回巡视,其实王清也没在看,她只是坐累。
十月的风已有些凉意,从花窗边吹进来,吹动层层叠叠秋菊,吹动案几上被魏静舒水绿色的衣袖压着的宣纸。
花窗外忽探进一双干净懵懂的眼,这回儿,魏静舒是瞧见了,心里一紧,下意识先看向正背对着她们的王清夫子,再侧脸对小狼孩使眼色,让他藏起来,莫要让夫子瞧见。
小狼孩正高兴魏静舒看到他,懵懂的琥珀色眸子立即亮了起来,瞧这高兴劲,似乎还想伸手对魏静舒打招呼呢,看得魏静舒心里那个急啊。
瞥见王清夫子已经转过身,魏静舒赶紧坐直,低头提笔继续作画。
王清看了看魏静舒又冷眼瞧向花窗,花窗边饲养的各色菊花开得极好,紧簇在一起的花瓣在风中微微颤着,不远处负责庭院的婆子提着水壶正在给一株开得正好的雪珠红梅浇水。
一切如常,不过……王清微微勾起嘴角。
花窗外没有人影,魏静舒松了一口气,继续作画,她画的是落日炊烟人家。
王清缓缓踱步,行至二姑娘魏静慈身边时,远山眉黛微微蹙着,面色不悦,戒尺直接敲在了魏静慈的案几上。
她冷声道:“二姑娘,您是夜里还未睡好是吗?笔是这么握的吗?”
王清的这一下把几个姑娘都惊到了,尤其是二姑娘魏静慈,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害怕极了,她偷偷瞥了瞥坐在魏静舒的握笔姿势,笨拙地模仿着。
见魏静慈懂得知错就改,王清的脸色这才好些,只当魏静慈落水后,身子还没有修养好,她又见魏静慈纸张上画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拿起一瞧,倒是有趣,寥寥几笔便将小小的人物画得憨态可掬,不知什么哪一派的画风,问魏静慈师承何人。
魏静慈低声回道:“回先生,未曾拜师,就是学生无聊时瞎画的。”
王清向来喜欢有灵气的学生,从前见魏静慈心高气傲的模样不喜,如今瞧着倒是顺眼多了,语气和缓道:“看来你在这方面有几分天赋,日后需多勤勉才是,若能小有成就,我倒是有几位故友可以替你引荐引荐。”
魏静慈一听自己得到王清夫子的肯定,面色一喜道:“多谢夫子!”
“你们几个也是,好生学着练着,可莫听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混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