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漪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东西已经全都收拾好了,她叫了高根花来。
高根花不算是好人,嘴碎贪财,唯恐天下不乱,不过可惜,赵清漪现在在这个村子只有她亲近了几个月。
赵清漪说要回之江娘家去,赵清漪没有和村里任何人说过她是从哪里来的,也没有说过她曾经被人绑架贩卖,当然不知道她娘家在哪里。
高根花不知道外省在什么方向,虽然有点不舍她,但是听她说将谷仓中的四百斤谷子全送给她时,高根花眼睛一亮。
“那怎么行?你不如卖了吧。”
赵清漪道:“水根也不在了,这里没有一个亲人,我回了娘家,大约是长期住娘家了。高婶你也照顾我这么久,几百斤谷子我也不想麻烦了,你自己搬去就是了,放在这也是发霉。”
“那不是可惜了……那我就搬去?”
高根花也没有客气,五十岁的农村妇女还是有一把力气的,半天就搬完了。
晚上两人一起吃了一顿饭,每二天一早,赵清漪就背着孩子,提着蛇皮袋,穿着土气,把脸涂黑步行离开了村子。
高根花还是送了一送的,再则刘春梅看到了,也意思了一下。
这时候,她们还不知道送走的这个女人,将来会站在什么样的高度。
赵清漪步行到镇上,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再乘汽车到了县城。
她去车站买第二天去市里的汽车票,正是在车站,围观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
第51章
刘黑子和朱大丫离开村子不久,本就还在县城想要谋份差事。但是朱大丫年纪太大,又没有文化,真难找到工作。而刘黑子虽然年轻,却不是踏实肯干的人,且他的事也有点出名了,只在县城一个工地找了份临时的活。
他总有一种怀才不遇的感觉,自己哪里是做这样的事的,可为了吃饭没有办法。
开始时,他还是很“宠爱”“丫头”的,悍然不惧任何目光。这天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在简陋的宿舍赤着身子搂着朱大丫。
他能清醒地记得这三个月以来的往事种种,没有比这更让他痛苦的,再看前丈母娘朱大丫的脸,喉咙一酸就吐了上来。
朱大丫也是能清醒地记得一切,那三个月觉得爱能战胜一切,但现在却觉得一切都太可怕了,她岂止是晚节不保!虽然她无法接受曾经,但也无法接受前女婿现任丈夫的无情抛弃。
她什么都没有了,无脸回村子,回去只怕也要被唾沫星子淹死,而她已经五十四岁了,一个女人到了这个年纪,唯一的女儿反目成仇,她还能指望什么。当然不能放现任丈夫刘黑子走。
但刘黑子怎么可能忍受自己的和朱大丫过接下来的日子,他也知现在的风头无法回村,要逃开朱大丫只有离开县城。
他买了车票,今天就是准备出发的,朱大丫哭天怆地不让他走,一直拉扯到车站,被人看了笑话。
刘黑子还是无情的甩开了朱大丫,进了站检票,朱大丫坐在地上哭引来了公安,朱大丫就向他们求助,公安带了她去局里。
此后,县城多了一个朱乞婆,县城里流传着她的爱情传说和笑话。
刘黑子坐上了前往大城的车子,还在回想这三个月以来的种种,悔不当初。他也想到了赵清漪,在前一天晚上他依稀记得自己想去赵清漪家的,后来他发什么昏去了岳母家?
他却又记得睡醒时也知不是赵清漪,但当时根本就想不起她来,他满心满眼里都是岳母。
刘黑子想起朱大丫现在对他的死缠烂打,怀疑朱大丫守寡久了熬不住,早就对他垂涎,然后会不会是她想男人对他施了什么邪术。
这样一想就更令刘黑子恐惧,他能清醒得记得那些事,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他害怕再次陷入这样的邪术之中去,绝对不能给朱大丫机会,所以要在她准备好对他施展邪术前远离。
另一方面,他自丢尽了脸面,在县城也实在呆不下去,他只有走。
看着车窗外的景色,刘黑子第一回产生这样浓浓的忧郁。
刘黑子去城里打工,从阴影中恢复过来,但是故态复蒙,又因为猥亵女同志被关进了牢里,关了三个月又犯事,再关了进去。
再放出来,他已经找不到任何工作了,心想事情过去好久了,家中还有几亩地吧,回了家乡去。但是村里所有人都看不起他,还有县里的妇联将成为年老乞婆的朱大丫送了回来,要求他这个合法丈夫来照顾,一眼看到朱大丫,刘黑子惨叫一声,然后就彻底疯了。
这些都是后话。
赵清漪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抵达了之江省的宁海市,听到原主的乡音,她心中感慨万千。
愚昧有时真的太可怕了,因为没有好好读书,她居然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回家的路。这个时代可没有导航,乡下连地图都难找。另一个方面也是没钱,并且对外面的世界充满恐惧。
去寻找原主的那个小区,她不太记得爸爸,因为在她五岁时,爸爸就被发配去乡下改造了,而母亲是个文工团的巴蕾女演员,在那段时间也彻底崩溃了。
她是去小学同学家,晚上回家的路上被人突然下手,在那两个人贩子手上,受到了非人的折磨。那是她一辈子的阴影,还在十四岁时堕过一次胎。十五岁时人贩子才为了钱将她卖了。
七年过去,从1977年到1984年,曾经住过的楼还没有拆,这原来都是机关单位的住房。
她依着原主记忆中的画面找到四楼,近乡情切,敲了敲门,但是开门的却是一对陌生人。
看到一个穿着土气,背着孩子,虽然五官好看,但是皮肤黑黄的年轻女人,孙怡不禁一愣:“你找谁?”
赵清漪鞠了一躬,却用标准京腔问道:“同志,您好!请问这里曾经是不是住着赵姓人家?”
孙怡眼睛一亮,笑道:“前几年是这样,但是他们已经走了。”
“走?去哪里了?”
孙怡奇怪:“你是他们什么人?”
赵清漪说:“我……我也是受人之托来看看。”
孙怡道:“赵老师平反后就调到省里了。”
“省里?什么单位你知道吗?”
“唉,你到底是什么人呀?”
“我……我是……他女儿……”说着,赵清漪眼泪就流了下来。听孙怡提起父亲还很客气,还认识,她也不隐瞒了
……
孙怡和倒了水给赵清漪,看着眼前的女子实在想象不出她是赵老师和他夫人的女儿。满身的土气,黑黄的皮肤,抱着一个两岁大的孩子,那孩子倒是很漂亮。再细看她面容,她五官是生得极好的。
孙怡道:“赵老师是七九年平反的,之后听说就调到省城了,我也再没有见过他。”
赵清漪点了点头,又抓住宝宝伸向桌子的手,孙怡拣起了白糖糕,笑道:“孩子饿了,吃吧。”
赵清漪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没有拒绝,道了谢,拿了糕喂孩子。
“谢谢。孙姐姐知道我爸爸单位的电话或地址吗?”
孙怡道:“我不知道,但是我领导肯定知道。”
孙怡好心带她去了市重点中学的校长家,校长果然是能查到电话的,因而联系上了省大。
赵和平本是清大的数学高材生,那个年代高材生当老师都是光荣的,他选择来祖籍地教书,但是没有过几年,就被弄到乡下改造去了。后来平反,各地教育事业百废待兴,他被调到省大教数学。
赵和平得到消息没有停留,第二天直接从省城赶来,到傍晚就到了宁市,赵清漪在原小区附近的一家宾馆中住。
她去接他,父女相见,只觉恍如隔世,两眼泪汪汪。赵清漪对父亲的印象极为模糊了,毕竟在她五岁时他就离开了。
两人回了宾馆,赵和平看看女儿和孩子,一身乡下农妇的打扮,不禁心酸,说:“这些年,你都在哪?”
赵清漪想起原主的生命轨迹,落下泪来,说:“人贩子将我卖到了西江省……”
她说着点点滴滴,也没有隐瞒她经历二嫁,最后丈夫身死的境地,听得赵和平不停地抹着眼泪。
他的女儿呀,这七年是怎么过来的,还有那七年,她也没有了父亲。
“我也不知道这回逃回来还找不找得到人,我就想再看看家乡,想知道爸爸回来了没有。爸,妈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