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忠揖手道:“老爷,小的不敢说谎,他们现在就在客厅!”
……
沈二良、张氏和孩子们是头回见到这样的深宅大院,便觉这桌椅摆设都非同一般。丫鬟们奉上的糕点,赵清漪也做主分给了孩子们。
这是自己的家呀,他们是少爷小姐嘛。
其实,沈家两老也已腹中饥饿,吃了半盘子,赵清漪知道还有大仗要打,也没有装矜持。
一家子直等了一刻多钟,才见一个风采翩翩的白绸衫男子进客厅来。
但见他眉目如画,琼鼻朱唇,脸庞棱角分明,让人见之忘俗。多年未见,此时功名在身,久在京中,更带了一种当年没有的清贵之气。
也不奇怪堂堂吏部尚书家的二小姐也要倾心了。
“俊儿!”张氏扑了上去,就直接抱住了她的凤凰蛋,泪流满面。
沈俊不禁好生尴尬,沈二良也上去了,想拉沈俊的手,但他手中拿着折扇。
沈俊好生安慰母亲,又说:“母亲稍安,待孩儿给两老行礼。”
赵清漪这才扶着张氏去坐好,而沈二良也已入座,沈俊也没有含糊,撩袍朝两下跪磕了三个头。赵清漪一瞧,暗想:果然心机深沉,这样的人难怪原主败得这么惨。光他这样卖相就让原主心折,再加点花言巧语,把自己卖了都不知道了。
沈俊朝二老行礼后,赵清漪也带着儿女们向他见礼,沈俊面上看不出任何不快来,还冲她说了一句:“夫人,这几年辛苦你了。”
赵清漪也不禁暗道一声好,这人的功底比之陈世美可强多了。
赵清漪道:“如今见到夫君,我也心安了。夫君十年寒窗,如今一朝得志,深得朝廷器重,爹娘也能过好日子了,将来孩子们也能吃饱饭了。”
沈俊听到这样的话,心底是反感的,可面上却要做出感动模样。
“让娘子受累,是为夫的不是。”
赵清漪想起原主刚进京时沈俊已经安排好一切,也编出王薇对他有救命之恩的谎言,反正是解除了他的道德挞伐危机,反而是有情有义的表现。
赵清漪也先下手为强,抹了抹泪,上前一步,说:“夫君在朝为官,可需处处小心。虽然为妻刚与你重聚,但为夫君忧心,却是要提醒你了。这京中市井多有人诋毁于你,妾好生恼恨。贩夫走卒之辈竟然说你弃我糟糠另娶她人,你我夫妻情深意重,你饱读圣贤之书,如何会做这等有悖天理伦常无信无义无耻之事?况且,我也不是无容人之妇,夫君乃状元之才,路上我就和婆婆说过,要为夫君纳两房美妾,共同侍奉夫君,为我沈家开枝散叶。”
沈俊饶是有智之人,但是他另有腹稿,哪知被她抢了先机,完全不在他的意料之中,不禁一息之间未答上来。
赵清漪微微一笑,朝张氏说:“婆婆,夫君太过重情义,但是如今夫君是状元,媳妇年华已逝,为了沈家,你也劝一劝夫君。以后多两个美妾服侍夫君,孝敬您,岂不和美?”
要说张氏近来对赵清漪最满意的是什么,就是她在路上就主动提议给丈夫纳妾,说要为沈家开枝散叶。她还很识相的,将金镯银钗送给婆婆,并说一直收着这两样东西,当年也是怕夫君若万一不种,将来能当了给夫君急用。
张氏笑道:“俊儿,儿媳说的有道理,娘也是这么个意思。我知你是念着你岳父的旧情,也念着和儿媳的情份,但是你当官了,也合该纳几房妾氏,儿媳到底是……”
赵清漪说:“我在乡下经年做农活,日晒雨淋的,到底粗鄙,夫君也太委屈了些。”
沈忠立于堂下,听到这些,只觉五味陈杂。他虽得王氏的好处,但心底也知主人是有妻室的,而妻室很是贤惠。
这主人在外另娶平妻未告知家里,实是有些说不过去。
沈俊平定心绪,俊容微微一笑:“此事容后再说,你们远道而来,先用饭吧。”
赵清漪忽拉住他的衣袖,便如少年刚成婚时一样,她说:“夫君陪爹娘一起用吧,爹娘这些年想得你好苦。”
沈俊本是想借口离开,安排一二,这时却不好辞了。
第36章
下人已在侧厅摆着宴席,鸡鸭鱼肉不在话下,沈二良、张氏和孩子们都上了桌,唯有赵清漪侍立张氏身后,而碧草是丫头站在她身边流口水。
沈俊也坐在父亲身边,看看赵清漪,心下有些了然,赵清漪强忍着腹中饥饿,温言相询,给母亲布菜。
沈俊说:“夫人,你也坐下吧。”
赵清漪慌张地说:“哪有公婆还未用,媳妇就坐下自己吃的道理?”
张氏见到儿子高兴,才道:“俊儿让你坐下吃,你也就坐下来吧。”赵清漪坐下后,看了看碧草,张氏也就给了个恩典。
一家人用完了饭,下人已经准备好了房间,要带各人下去安歇,赵清漪却不下去,跟着沈俊。张氏虽然不是好婆婆,却也没有觉得儿媳留在儿子身边有何不妥。
沈俊只好带着原配去为她临时准备的房间,下人准备了热水沐浴,正值六月,天气严热,她也是一身汗。
沈俊也是想要和原配好好分说,这才留在这个屋子,此时他也是洗了澡了。
赵清漪换上了下人新备的丝绸衣服,心想,他如果想那啥,她就不得不点他的昏睡穴了。这样男人就算再俊美,她都没有兴趣睡。
赵清漪看他独自喝酒,不禁又显示贤妻风范相劝,想想前生演戏是职业,现在生活就是演戏。
“清漪,你也坐。”沈俊拉了她的手,摸到满是老茧,他就算再精明,此时难免有一分怜惜,前提是不要和王薇相比。
赵清漪坐下来时,又是“忍不住”抹泪,叹道:“我就知道夫君一定会高中的,无论别人笑我什么,我都这么相信着。”
沈俊话到口边,却不禁改口问道:“还有人笑话你?”
“呃……不是……怎么会呢?她们是嫉妒我夫君有才有貌有情有义,能封妻荫子,早前的几句闲话,何必理会?如今我已是状元夫人了,也有一副风冠霞帔……”
赵清漪却知,状元夫人的凤冠霞帔早给了王薇,一个状元,哪里能请封两位夫人敕命?
沈俊那些话不禁被堵在了喉咙,只有再喝一杯酒。过了良久,沈俊才问:“你今日之言,可是真心的?”
“什么?”
“就是……纳妾。”
赵清漪神情哀动,泪水就可见一双双落下来了,她道:“为妻何尝不想与夫君琴瑟和谐?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当年正是你写给我的诗。可是今非昔比,少有官宦人家不纳妾的,我也不能当那妒妇。我知我多年操持家里,侍奉公婆,虽年华已逝,但夫君当不是不知礼义之人,会以正妻之礼待我。俗话说贤妻美妾,纳妾只不过求色,为妻舔颜,夫君便答应我一件事,只纳贱妾,不纳良妾,过得几年打发一批便换更年轻漂亮的,总叫夫君在美色上委屈不了。妾氏若有所出,为妻也尽心抚养。我常听说妻妾嫡庶分明,乃是家族兴盛、防范祸起萧墙的长久之道。”
虽然她这话说的甚为无礼,但处处挤兑,沈俊到底还是有些心虚,在她一番念唱之下竟还没有站在道德的制高点。
沈俊一时间被捏住要害,心底一寒,竟不知如何说了。夫妻俩只有宽衣睡下,沈俊想过是否与她敦伦哄骗,但是他也答应过王薇不碰她的。
……
赵清漪一早醒来,却暗自点了身旁男人的昏睡穴,她穿衣了起来。发现一个模样颇为俏丽的丫鬟带着几个小丫头送水进来,看她眼神颇为奇怪。
赵清漪问她叫什么名字,那丫鬟道:“我叫芸香,老爷……”
赵清漪微微一笑:“老爷昨日喝多了,现在只怕起不来,让他多睡会儿,以免伤了身。”
芸香却不禁怀疑是不是老爷昨日和这个乡下粗妇怎么了,真是委屈了老爷。
赵清漪洗漱后,芸香院子后堂摆了饭。
王薇是一万个不高兴的,他们计划得好好的,等她孩子生了,再接他们进京,可他们居然自己来了。
来了又不能赶走,不孝的罪名状元郎也担当不起。还有他的原配和几个儿女也让王薇如哽在喉,可戏还得演下去。一个乡下秀才的女儿,如何配得上沈郎,只有慢慢给她些苦头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