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听得出他的担忧,穆婉秋只认真地点头,问道,“没说什么时候召我进宫?”
“就这三五天内吧,大约这两天就会有圣旨传来,太子特意请了嬷嬷让我带回来教你宫廷礼仪……”黎君看着穆婉秋,“阿秋千万别怕苦,进宫面圣可是不能出一点差错……”
听着这絮絮叨叨的嘱托,穆婉秋心里一阵酸涩,感觉眼睛湿湿的,就使劲眨了眨,强笑道,“黎大哥放心,当初我在相府时,因为要选秀女,曾被母亲强逼着学了一段日子*廷礼仪。”
可惜,当时的她太顽劣,请来的几个嬷嬷都被她用毒蛇、老鼠吓跑了,如今再回想起来,那一点一滴都是父母对自己殷殷的期盼,现在,她终于明白了,可是,父母已与她天人永隔。
子欲养而亲不待,那是一种怎样的悲哀?
想起以前种种,想起已故的父母,穆婉秋一时悲从中来。
感觉一股铺天盖地的悲痛汹涌而来,黎君身子震了震,他一把将穆婉秋拥入怀中,“阿秋,那些都过去了”
趴在黎君怀里,穆婉秋再忍不住泪如雨下。
眼泪早已在前世就流干了,她以为她够坚强,她以为她不会再哭泣,可是,再次踏足安康,看到这里熟悉的一切,想到全家就惨死在东街的古道口,她才知道所谓的坚强不过是一张虚假的面具,如有可能,她希望她能做一只依人的小鸟,躲在爱人的怀里纵情地哭泣。
“阿秋……”黎君轻轻拍着她后背。
“我很后悔我当初竟那么不孝,每每把父亲气起的脸色铁青”
“都过去了……”黎君柔声道,“待此间事了,我会陪阿秋一起去拜祭伯父伯母,泉下有知,相信他们看到自己的女儿如此卓越,一定会安心的。”
“我真的不孝”前世只因沦落风尘,她竟然终其一生都没拜祭过父母。
“阿秋……”黎君紧紧地抱着她,“待伯父的冤案昭雪,我一定亲自给伯父修庙立碑。”
冤案昭雪?
哭声戛然而止,穆婉秋抬起头,“父亲的案子真会昭雪吗?”泪眼婆娑地望着黎君,她声音微微发颤。
他父亲犯的可是谋反罪。
“会的”黎君坚定点点头,抬手给她擦眼泪,“我已得到当初阮钰英王设计构陷伯父的证据,单等适当的时机递上奏章。”
“这是真的?”穆婉秋有些不确信,“黎大哥什么时候收集的?我竟不知。”
“这……”黎君脸色变了变,他有些迟疑,到底还是开了口,“是……阮钰……送来的。”
“阮钰?”穆婉秋止了眼泪,错愕地看着黎君。
“是的。”黎君点点头,“英王逃走的消息一传出,阮钰也不知所踪,昨日我突然接到一个包裹,都是伯父被害前后他和英王的通信等机密文书……”
“昨日黎大哥收到的竟是这个?”想起他昨日收了包裹立即就变了脸色,穆婉秋问道。
“嗯,他留了一封信,希望阿秋能借这些为伯父鸣冤。”
“……父亲是他的杀父仇人啊,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即便恨到了骨子里,骤听到这些,穆婉秋心也是一颤。
这以后,黎君也查到了曾经阮钰一家被穆相误杀的事情,他摇摇头,叹息一声,“冤冤相报何时了?他大约是看开了吧……”双手扳正穆婉秋的身子,认真地看着她,“阿秋……他希望……你能……原谅他。”
原谅?
穆婉秋身子颤了下,前世他杀了她的全家,把她买入ji院,最后和柳凤合谋害死她,她怎么可能原谅他?
即便他自求死路,只为让她报父仇。
想起前世那惨绝人寰的遭遇,穆婉秋心一阵刺痛,两世的情仇交织在一起,她已不知心里是一股什么滋味,只使劲地摇着头,“……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她不是圣女,她可以放下仇恨,却真的不能原谅他,即便他缕缕出手救她。
“阿秋……”黎君一把抱住她,轻声安慰道,“即便不能原谅,待伯父冤案昭雪,阿秋也放下这段仇恨吧。”无论如何,他不希望她心中装满仇恨,一生都不快乐。
无声地趴在黎君怀里,穆婉秋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
第三百五十八章入宫
第二天一早,宫里就来了圣旨,要穆婉秋三日后入宫,黎君亲自把她送到宫门外。
“黎大哥回去吧……”在宫门口下了马车,见接她的小太监走上前,穆婉秋朝黎君摆摆手。
黎君朝她微微地笑,“阿秋快去吧。”
看到这温润的笑容,穆婉秋的心格外地踏实,她一转身跟着小太监迈入宫门。
随着小太监七拐八拐走了近三刻钟,在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前停下,小太监开口道,“……乾坤宫到了,白大师请稍等。”快步上前叫门。
静静地看着眼前两扇镶了九九八十一个铜钉威严肃穆的朱红大门,穆婉秋心不由得一阵紧张。
“您就是白大师?”正四处打量着,一个俏丽的女官走出来,她上下打量了穆婉秋几眼,“随我来吧,皇后娘娘正和妃子们说话呢。”
“姐姐安好……”穆婉秋掏出早准备好的银票塞过去,“我初来内宫,不懂之处,还望姐姐多多提点。”
将银票塞入袖笼,女官声音随和了许多,“皇后娘娘这两日心情不好,白大师千万仔细,娘娘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千万不要多说。”
“多谢姐姐提点……”穆婉秋福了福身。
“我是皇后娘娘的贴身女官,白大师叫我芙蓉便好。”又看了眼随在穆婉秋身后的墨雪,“这位姐姐暂且在这儿等着吧。”
墨雪脸色一白,正要说话,对上穆婉秋递过的眼神,就应了一声,闪身退到一边。
随芙蓉迈步进了宫门,转过一条雕梁画柱的游廊,在一个偏殿旁站住,芙蓉开口道,“白大师稍等,我去回皇后娘娘一声。”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芙蓉才走出来,“皇后娘娘请白大师进去。”
在门外听到里面静悄悄的,穆婉秋还以为没有其他人,不想,一转过屏风,殿上竟花枝招展地站了二三十人,簇拥着正当中紫檀边座镶宝石龙凤椅上一位三十左右,面色看似慈祥却威仪自生的华美妇人。
不用问,她就是皇后。
对上她祥和中隐约带着股凌厉的眼神,穆婉秋心腾地悬了起来,忙敛了目光,在芙蓉的提示下,缓缓跪下去,“民女白秋叩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本就雍容,又被太子派来的嬷嬷恶补了三日,穆婉秋这一翻礼仪做的落落大方,配上她黄莺似的声音,竟是别有一翻尊贵,隐约带着股浑然天成的威仪。
这哪是一个匠人该有的?
沉寂的殿上瞬时发出一阵唏嘘,皇后眼前也是一亮,暗道,“……她除了黑些,这番仪表姿态,配我皇儿倒也够了,可惜……”想到小儿子英王竟被他父兄逼的沦落天涯,皇后心一阵刀剜似的疼痛,目光候地冷了下来。
感觉一股冷意直面而来,穆婉秋紧攥着的手心握满了汗,只腰背挺直地跪在那里,不言不语。
“……你就是白秋?怎么路上耽搁了那么久?”好半天,皇后开口问道,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可一双美丽的眸子却带了七分寒意。
若穆婉秋能早几天到达安康,她至少能圆了小儿子的心愿,哪怕一生沦落天涯,有一个心爱的女人陪着,相信英王也不会寂寞。
不知道英王想娶穆婉秋只是为了折磨她,皇后以为他喜欢穆婉秋。没由来的,便把对皇帝的满腔怨怼都转移到了穆婉秋身上,眸中的冷意又多了一分。
“回皇后娘娘……”穆婉秋磕头道,“接到圣旨后,生怕误了皇后娘娘美意,民女原是日夜兼程的,只是第一次出远门,民女不习惯颠簸,竟病在了路上……”余光瞧见皇后目光冷下来,又说道,“多亏曹公公带了薛太医随行,否则民女怕是要客死他乡,无福见到皇后娘娘了。”
到了安康,穆婉秋才知道,薛太医竟让是太医院副院使,是大周名医。
皇后也听说他们一行人都病在了途中,现在听穆婉秋提到薛太医,也相信这是真的了,复又想起曹公公说的,她这一路是和黎君同乘一车, 就幽幽叹息一声,暗道,“这都是注定了啊,合该她和皇儿没有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