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妇(125)

作者:徐徐听风 阅读记录 TXT下载

钱若谷微微挑眉,没有接话。

“他既是孙荫的弟弟,不论孙荫是否牵扯其中,县廷一定在暗处监视着孙荫的一举一动。我们商队的陆运是孙荫介绍的,难保县廷不会怀疑到我们身上——”

说到此处突然一顿,穆砺琛神色一紧,关切道:“呀,怪不得官兵已经几次来家里搜查,怕是已经怀疑到我们身上了,不知是否会对我们商队今后的交易有什么影响。”

正有些担忧,忽地意识到什么一般,又惊道:“糟了!钱大哥都城就任在即,不知今夜会否被我们连累!”

钱若谷认真地听着穆砺琛的分析,脸上似笑非笑,表现得很是淡然,仿佛事不关己地摇摇头,“呵呵,莫不是因为一个匪徒,咱们正常人家互相走动拜访也成了罪过?”

但穆砺琛却仍神色紧绷,忧虑之色尽显。

似是有什么在心中纠结了片刻,担心下一瞬就会有人破门而入诬陷钱若谷似的,穆砺琛霍然起身,到钱若谷身边拉住他手腕,低声说道:“趁着官兵还没有到这里,我送大哥从后门出去。虽然身正不怕影子斜,但大哥大好前途,还是不要在这种事上多费口舌。”

钱若谷仍旧一派云淡风轻的淡笑,轻轻拍了拍穆砺琛的手背,坚定说道:“正如瀚云小友所说,身正不怕影子斜,我行事光明磊落,怕他们作甚。”

穆砺琛沉默,似乎又陷入矛盾的挣扎中,半晌没有再听到钱若谷出声,不由佩服他的耐性。正要再说,已经听到沈弄璋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这边是书房、卧房,还有客房。”

话音一落,已经有官兵推门进来。

“钱先生?”一个官兵显然认识钱若谷,诧异道。

“来做客,可要查鱼符?”钱若谷直了直腰杆,身材虽瘦削,但身高却在那官兵之上,收了笑容,微微抬着下颌,淡漠地说道。

“无需。”一闪而逝的惊愕划过官兵的双眼,转头看向穆砺琛,问道:“这位是?”

“我未婚夫。”因为耿介和周连弟在,沈弄璋无法直言穆砺琛的身份,这“未婚夫”的名头算是“坐实”了。

“启部之人?”官兵问。

“正是。”沈弄璋不卑不亢地答道,“我去取了关牒给各位查验。”

“无需。”官兵拦阻道,“多谢沈当家的解暑汤,我们奉命搜查,现已查询完毕,无异状,多有打扰,告辞。”

沈弄璋将人送走,再回来时,钱若谷也要告辞。

“钱大哥,当真不会影响到你么?”穆砺琛继续刚才的问题,越发关切。

“只要孙封不在我的住处、我的车里被发现,又怎么会影响到我呢。”钱若谷似乎是在安慰穆砺琛,又似乎在另有深意地暗示。

穆砺琛却只做不懂,松了一口气,说道:“若是会影响钱大哥,请直言不讳,我与弄璋只是去霖州等地考察货运路线,不急在这一时,可以先安排车马送钱大哥出发,我们走其他路线。”

“要开拓新商路?”钱若谷转头看了沈弄璋一眼,问道。

沈弄璋不知穆砺琛与钱若谷说了什么,保持笑容,缓缓张口,装作即将回答的样子。

穆砺琛迅速接过问题答道:“若能借钱大哥的关系,在怡城开个商铺,那是再好不过。”

钱若谷眼神一亮,又道:“这更是好事!若你们有了决定,一定要告诉我,但凡我能出一份力,必会全力以赴。”

穆砺琛哈哈大笑道:“日后我们商队也算得上是有靠山的商队了。”

“不过一个兰台令史而已。”钱若谷状若谦逊,但语气中的野心却隐隐流露出来。

再与他客套一番,沈弄璋命人套了马车,送钱若谷回去。

返回书房,穆砺琛捞起沈弄璋的双手,仔细看着她仍未痊愈的暴露着粉红嫩肉的手掌,柔声说道:“干嘛不和我说送钱若谷黄纸,我去拿就是。”

沈弄璋挣开他的手,无谓地说道:“已经好多了。”

眼角余光一瞥,送给钱若谷的两卷黄纸竟然放在钱若谷所坐的木椅上,不由咦了一声,“怎么没将纸卷带走?”

穆砺琛却是看也没看,低低笑道:“他故意的。”

沈弄璋不知发生了什么,问道:“你和钱若谷打什么哑谜?”

穆砺琛重新拉着沈弄璋到窗前坐下,轻声笑道:“与我无关,是他故意藏起来的。”

方才官兵没有进入书房之前,钱若谷趁着穆砺琛拉扯自己后起身看向房门之际,将两卷纸顺手拿起放到了坐椅上,下一刻官兵进门,他已恢复了站姿,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

送走了官兵,他也提出告辞,沈弄璋去张罗马车,穆砺琛也就只当“忘记”了这码事,提也不提。

说罢经过,穆砺琛伸手取过蒲扇,一边为沈弄璋扇风,一边笑道:“这个人可不简单。”

“嗯?”沈弄璋发出疑问。

“你送他的纸可是最新的样式,贤门城里除了三宝舍,就只有他见过,更是可以提前使用。这对他来说原本没什么,但余殿邦现在于他有举荐之恩,倘若知道他竟然能提前拿到最新的黄纸样品,一来会对你有成见,二来也对他有芥蒂。”

达官贵人的尊卑之分,向来刻在骨子里——但穆砺琛没有将这句说出来。

“余殿邦怎么会知道我送了钱大哥黄纸?”

“今晚上门的这些官兵里,有人认识钱若谷。”

沈弄璋挑眉。

钱若谷在官兵没有进门前就将显眼的黄纸放到了坐椅上,并用身体遮挡……所以,他知道官兵之中有人认识他?

“所以……”沈弄璋欲言又止。

“今晚他上门、官兵上门,不是偶然的。”穆砺琛接口道。

沈弄璋没有说话,只拿亮闪闪的眼睛看着他深邃的眼睛,等他继续。

但穆砺琛却没有就此问题继续,反而问道:“你曾说过,钱若谷对经过贤门城内的商队均如数家珍,是吧?”

“嗯。”沈弄璋点头。

“他可曾与你说起过官场之事?”

“没有。”沈弄璋摇头。

“从孙封之事上可以看出,御史大夫那一伙人与余殿邦这一派不合,偏偏余殿邦又将钱若谷推荐到了御史大夫那一边,钱若谷夹在其中本该左右为难,你今日可看出他有一点为难的样子?”

沈弄璋皱眉。这其中的关窍若不是穆砺琛发现,她倒是从未深入想过。

他既然这样说,必然有下文,沈弄璋摇摇头,没有发问。

穆砺琛忽而想到可以借机教沈弄璋一些生意之外的东西,让她今后能更好地与高官大贾打交道,于是循循善诱道:“你猜他为什么一定要住在聚贤客栈?”

沈弄璋歪头想了想,答道:“客栈里商队来往甚多,他既可以赚钱谋生,又能了解商贾行情。”

“客栈里租住一日要多少钱,普通小宅院租住一月要多少钱?”穆砺琛笑一笑,忽然又问道。

“与我刚才的回答并不冲突。住得远了,他如何招揽生意?”沈弄璋不解。

“他大可以在聚贤客栈门口摆个摊位为人代笔,同样也可以打听到他想要的信息。”

“那么为什么?”沈弄璋挑眉。

“除了你说的原因,还有两个。”穆砺琛搧了两下蒲扇,“其一便是表面上的风光。住在闻名遐迩的大客栈与偏僻破屋之中,人的精气神不一样,给人的印象更不同。他要维持住自己的体面。”

沈弄璋不置可否。事实上,她也曾想过劝说钱若谷去租住便宜的宅院,但当时觉得交情尚浅,不宜开口。如今听穆砺琛这样一说,恍然醒悟,果然如此。

“其二,聚贤客栈鱼龙混杂,他可不止是为了及时了解商家的消息来招揽生意,更重要的是,要想出人头地,必须时时留意时局变化。即便掌握不到朝堂上的党派纠葛,也一定要知道谁家门前车马如云,谁家门口车马渐稀。”

“而这种消息,往往会经由走南闯北的行商传播而来,他住在店里,与各路人马相熟,自然也就能获得最新的时局变化。”

沈弄璋边沉思边点头,似乎有些明白穆砺琛之所指。

“刚才我试探他,向他暗示孙封之事牵扯到御史大夫和余殿邦两股势力的明争暗斗,他仍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这就可疑了。对于已经继任兰台令史的他来说,夹在两派之间,随时攸关生死,不应该对此最为敏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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