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婶，说话要凭良心，咱老大家要是真见不得你家好，今儿个就不会不顾一切带你家松儿找医生。而且我阿爷现在身体利索得很，你刚说的事操心的未免也太早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在诅咒我阿爷呢！”
江春秀一时气结，她平日里就不讲理，这个时候当然忍不住反驳：“你放屁……”
“谁放屁谁心里清楚！今天的事儿说给村里的人听听，谁都不可能从咱老大家这儿挑刺！倒是二婶，早前我明明白白地说了那草鱼刺儿多，好心提醒你别给孩子吃，你却说我抠门，这会儿出事儿了，最该责怪的难道不是你自己吗？”
方妍根本不给江春秀撒泼倒打一耙的机会，拔高了声音打断她，噼里啪啦数落了她一通。
“你……你……”二婶江春秀在村子里一直都是个泼辣的，哪曾像现在被一个晚辈说得回不了嘴，脸色憋得通红，最后才憋出一句，“要不是你今晚做鱼，我家松儿会被鱼刺卡到吗？！”
“哟呵，二婶，你咋不去怪河神呢，要不是那河里生鱼，你家松儿也不会被鱼刺卡到喉咙了。”
“妍妍！神明的事儿不许胡说！”方国栋迷信，对神明尤为敬畏，听到方妍这么一说，赶紧训斥了她一句。
方妍索性就闭嘴了，她也不想和二婶江春秀一直胡搅蛮缠下去。
没多一会儿，张医生端着一个盘子出来了，盘子里摆着一根血淋淋的鱼刺。
“张医生，我家松儿怎么样了？”二婶江春秀赶紧走过去问。
“没事了，在里面给他吊点消炎的水儿。”张医生摘下口罩，责备道，“你们做大人的怎么回事？小孩子不要吃有细刺的鱼不是常识吗？真要吃也得把鱼刺剔干净了。还有，下次要是再被卡喉咙，严重的话就赶紧送到我这儿来，别想着吃点饼子就能咽下去，那只会更严重。”
也不知道二婶江春秀听进去了没，恍恍惚惚地点了点头，就要进里屋去看方松。其他人也赶紧跟进去，看看方松怎么样了。
手术室里，方松躺在一张简陋的病床上，头顶上挂着几瓶药水。鱼刺取出来后，他的脸色好多了，只是躺在那儿病恹恹的，眼角挂着几滴泪水。
二婶江春秀心疼极了，抓着他的手又开始哭哭啼啼起来。
“哎，幸亏妍妍和王允泽及时把他送到张医生这儿来，要是晚一点真说不定会出什么事儿，那么一大根鱼刺，老二媳妇儿怎么就不注意点儿呢？”阿爷方长德一脸后怕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张医生推门进来，开了几张单子：“这是治疗的费用，你们谁结一下账？”
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二叔方国邦，然而他却面露难色。
第十五章 医药费
经过二叔方国邦一说，才知道原来刚才出门急，他身上没带钱。
“没事儿，我这儿有，我来付吧。”方妍随身带着钱，接过张医生的单子，看了看要花费七毛钱，直接就把钱付了。
二叔方国邦过意不去，说：“那我明儿个拿了钱，给你送过来。”
“不用……”
“当然得送过来，而且尽快啊！”方妍话还没说完，母亲王慧兰就嚣张地接过话头，“当初我家国栋找你们老二家借点钱，你们家三天两头来催，后来我家妍妍去你们家还钱，还连本带利地还回去了。我听说当初给你家三分的利息，我家也不要多的，就要四分吧。”
当初阿爸方国栋找二叔家借钱的时候，母亲王慧兰没少受二婶江春秀的气，这会儿当然得想办法把气找回来。
但对于方妍来说，一码归一码，二婶给她气受，和二叔没关系啊，二叔当初是不顾二婶的反对帮了自家忙的。再者，那三分的利息是方妍自愿给的，一来是为了报答二叔，二来也是不想让二婶江春秀拿话柄。
方妍赶紧拉了拉母亲王慧兰：“妈，你就少说两句吧，也没几个钱，钱的事儿明儿个再说吧。”
王慧兰瞪了她一眼：“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还好意思说！以后你嫁出去了就不是我们老方家的人了，这会儿却自作主张拿咱们老方家的钱出去送人情！回家去我有你好看的。”
敢情方妍这段时间赚的这些钱，母亲王慧兰都觉得是给方家赚的呢。给方家赚的倒没什么，都是一家人，可是母亲的话却仿佛只把她当成了外人，这让方妍有些伤心。
不过她也没太计较，活了两世，也不是第一次知道母亲的性子了。
“是，我不该擅作主张，天色也不早了，要不我让爸先送你回去？”
母亲王慧兰轻蔑地瞥了一眼病床上的方松：“我当然得回去，还以为要死了呢，一家人兴师动众地跑过来，害我一碗饭都没吃完。”
说的是一碗饭，可明明适才方妍放下筷子的时候，她都已经添第三碗饭了。
“要不大家都先回去吧，我陪着二叔二婶在这儿守着就成。”方妍见天色不早，方松这儿也没什么大事，索性就把大家都叫回去了。
药水输完了之后，已经很晚了。
二叔方国邦家和方妍家不在一个方向，走到路口便分手了。方妍刚走了两步，就听到王允泽叫她。
“书呆子，你等等，我送你回去。”
方妍一回头，看见王允泽，疑惑地问道：“你不是早就回家了吗？怎么在这儿？”
“咱们都走了，你和你二叔家又不在一路，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
黑夜里，方妍看不清王允泽的表情，但上一世被自己隐藏很久的一些情绪渐渐清晰起来，这让她鼻头有些泛酸。
“王允泽……”
“咋了？”
“没啥。”方妍开口，又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索性转移话题，“对了，高考成绩快下来了吧？你考得怎么样？”
“还成，听说你想去上海的大学？”
“是啊，你呢？”
“我啊……不告诉你。”王允泽神神秘秘的。
他看起来似乎挺自信的，但方妍心里却有些心酸。上一世王允泽高考是落榜了的，这一世重来好多事情都和以前不一样了，如果能改变他的人生轨迹，就好了。
到了家里，方妍和王允泽道别。这一天出门花了不少钱，回到家里她没有马上去睡，而是点着煤油灯算了算今天的出账。
算着算着，她才想起今天晚上闹这么一出，把蛋糕给忘了，把给家人买的礼物也给忘了。
她回到房间里，发现今天拎回家的几个袋子被翻得乱七八糟，有几件给母亲王慧兰和阿爸方国栋买的衣服已经不见了。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王慧兰拿走了。
而给她自己买的那几件衣服，王慧兰应该试穿过，但码子太小穿不下，所以才没拿走，给阿爷和奶奶买的衣服也都还在。
她又跑到柜子顶层看了看，蛋糕也还在。不过蛋糕是因为方妍怕有老鼠，所以放到了柜子的顶层，母亲王慧兰肯定是因为没瞧见才没被拿走的。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方妍收拾了一下，去睡了。打算明儿个一早把蛋糕分一下，留一点儿给弟弟妹妹，剩下的给阿爷和奶奶送去。还有给他俩买的衣服，也一起送去。
第二天一早，方妍给弟弟妹妹留了一点蛋糕，便去了阿爷和奶奶的老宅子。在那边儿给阿爷补唱了一首生日歌，待了好一会儿才准备回家。
刚起身，就听到刘奶奶在门口喊：“方大爷，快去看看吧，你家大儿媳和二儿媳快打起来了！”
方妍一听，赶紧跑了出去。
“刘奶奶，她们在哪儿呢？”
刘奶奶用古怪的眼神看了方妍一眼，不情不愿地说了一句：“是妍妍啊，在你二叔家呢，你去看看吧。”
方妍心里奇怪，她似乎没有得罪这位刘奶奶啊，为什么刘奶奶看她的眼神这么嫌弃的样子？不过她也没心思去猜，赶紧朝二叔家跑去。
隔了老远，就听到母亲王慧兰和二婶江春秀在吵架。
“昨儿晚上你们一家在我家白吃白喝，我还没找你讨钱呢！你家方松进卫生院没钱给手术费，找我家妍妍借钱，咋地？！睡了一晚就翻脸不认账了？脸皮比城墙还厚咧！”
“奇了怪了，那是你家方妍主动给的，我家又没开口找你家借。既然是主动给的，那就是送的，送都送了哪有还回去的道理？！再说了，我还没找你家算账呢，我家松儿在你家吃鱼卡到喉咙，你家要负责不？明明老人们都说了，喝点醋就好了，你家方妍非要送去医院，还害我家松儿白受罪，我还没找你麻烦呢，你倒找我麻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