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鸣悄悄回了房间。
突然好想给季闻打个电话。
“喂？”季闻声音伴着隐隐约约的鞭炮声从听筒里传来，分不清到底是京州的鞭炮声还是南杭的鞭炮声，大概都有吧。
“你在干嘛呢？”路鸣轻声问。
“我刚好出门买东西呢，我妈做饭发现没有料酒了，让我出来买呢，我这都逛了两条街了没碰上一家开门的超市。”
路鸣无声的笑笑，“我家有。”
“那你给我送来吧，顺便把你自己也打包寄过来。”
路鸣没跟他贫，“年三十晚上谁还开门啊，你要不就让阿姨用白酒凑合凑合得了。”
“行，那我现在就回去跟她说。”季闻爽快地答应。
“那......你快回去吧，外面冷。”
“好，想你。”季闻说。
“我也是，”路鸣说，“很想。”
挂了电话，季闻看着自己脚上的兔子头拖鞋愣愣地出神。
果然有的东西不是假装不存在就可以，周围发生的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人害怕。时时刻刻地在担心和愧疚中备受煎熬，这感觉很难受吧。
季闻匆忙出门，只上身穿了一件棉袄，下/身还是睡裤和拖鞋。路鸣这时候给他打电话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事，但是他不敢安慰，他怕路鸣一时冲动，要是真的搅和的路鸣一家鸡犬不宁连年也过不好，季闻大概会愧疚到死。
虽然自己也没好到哪去。
他早早地接受了自己的性向问题，但是从没遇到过一个喜欢的，直到惊鸿一瞥单恋上路鸣，季闻也还是觉得出柜这事还早呢，毕竟当时八字还没下笔。
可是短短几个月过去，他跟路鸣该做的都做了，该说的都说了，该交换的信物也交换了，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也见过了对方家长。
然而，问题始终摆在那里，逃不开绕不掉。
季闻转身上楼，一进门老妈就问他干嘛去了。
“许嘉，有点事，跟我倾诉一下。”
大概是季闻心事太重，以至于脸上的表情也很一般。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韩素雅担心地摸摸季闻的脸。
季闻看着老妈，又看了一眼老爸，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第57章
季闻的欲言又止让老季也忍不住把视线从电视上移开，俩人一起盯着季闻。
“我......我不知道怎么说，你们一定不能告诉别人，你们都是专业人士，我觉得你们一定能明白这不是病，不是变态。”季闻看了看眼前的老妈，又看了看沙发上的老爸。
春节联欢晚会开始了，主持人正说着贺词。
所有人都沉浸在过年的喜庆红火欢乐之中。
韩素雅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季闻想着反正林许嘉早就出过柜，再来一次也不要紧，于是咬咬牙，想着对不起了兄弟，“许嘉他......喜欢上了一个男孩。”
一时之间，屋子里的气氛变得十分之微妙。
季绅和韩素雅的脸上都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嗯，确实不是病。”季绅在旁边开口。
“啊，对对对，正常的正常的，基因的问题是基因导致的，不是他的错。”韩素雅不知道是在安慰儿子还是会安慰自己，不断解释着。
季闻心里突然难受极了，他看着老妈的样子，想象不到如果真的出柜的那一天会怎么样，效果可能堪比老季出轨吧。
“那......你们会看不起他吗？”季闻问。
“嗯？不会不会，他不是你好朋友吗，从小一起长大的。”韩素雅摆摆手，看向季绅，季绅点点头。
“那他要不是我朋友呢，就是一个不认识的人，你们会怎么样？”季闻感觉自己有些咄咄逼人。
“不认识的人就更和我们没关系了，对吧老公？”
季绅放下遥控器，点点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同性恋也好异性恋也好，只要相爱相恋是为了彼此陪伴，而不是说为了求异为了特立独行，只要你确定这是你要的，那么我觉得没有什么不一样。”
“况且，这个事大概是没办法自己决定的。”
季闻点点头。
“我有个客户，之前因为她女儿，也是这个.....这个类似的情况，对他女儿又打又骂，”季绅叹了口气，“怎么还不是自己的孩子，社会不接受连自己亲爹亲妈也这样，多伤孩子心。”
楼下有人放了个双响炮，“嘭”的一声，打断了一家人的谈话。
“好了好了，总归也是别人的事，大过年的不说这些。”韩素雅推着季闻到沙发边上，“老公，过来包饺子。”
“我帮你吧。”季闻说。
“你又不会，玩你的吧。”说着拉着季绅到了厨房去。
季闻眼睛盯着歌舞表演，心里揣着事，刚刚差点一拐弯把真心话说出来。也不知道老爸老妈会不会多想，会不会往自己儿子身上联想。
之后的时间里，一家人默契十足地跨过了这个话题，其乐融融地用春晚做背景音凑在一起吃饺子。
季闻还吃到了一个硬币。
紧接着就是接连不断的电话拜年活动，左边是老妈正在跟舅舅一家视频，右边是老爸跟小叔在打电话。
季闻手上飞舞正在跟群里的人东拉西扯，顺便给路鸣发消息。
不过路鸣不知道干嘛去了，一直也没有回。
临近十二点，窗外鞭炮声更加震耳欲聋，噼里啪啦的十分密集，在这一年的最后十秒里更是达到了顶峰。
天空被五颜六色烟花映照的色彩纷呈。
群里被新年快乐的祝福语和红包刷了屏，朋友圈里一水的回忆过去展望未来辞旧迎新。
手机的消息提示音响个不停，耳朵被“过年好”三个字紧紧塞满。
季闻在两边说了不下十遍过年好，终于把舅舅一家和小叔一家问候个遍，还好爷爷奶奶和姥姥姥爷因为要早点休息已经提前拜过年了。
不然可能真的会来不及在第一时间给小可爱送祝福。
季闻站到阳台上掐着时间打通了路鸣的电话，大概路鸣也在等着给他打电话，一声还没响完电话就接通了。
“新年快乐！”
“过年好呀！”
两人一同开口，又一块笑了。
“你在哪呢，我在阳台上呢。”路鸣说。
“我也是，”季闻看着天边炸开一大朵烟花，突然大声说，“我爱你，我好爱你啊！”
路鸣笑着说，“我也是，以后的每一年都爱你！更爱你！越来越爱你！”
新年到来的第一秒，虽然分隔两地，但心始终在一起啊，这就够了。
两个人短暂地通过电话之后都各自回了屋。
“鸣鸣，干嘛去了，快来给爷爷奶奶拜年。”江岑站在客厅里招呼路鸣。
路鸣心里又是一阵惊慌，“来了！”
爷爷奶奶端坐在沙发上，笑眯眯地看着路鸣。
“爷爷奶奶新年快乐，祝爷爷奶奶福如东海寿长命百岁~”路鸣跪在爷爷奶奶跟前磕头行礼，他们家一贯的传统，过年小辈的都要行大礼。
“快起来快起来，都说不用了，你妈非得叫你。”奶奶拉着路鸣坐到沙发上，自己身边。
“哎呀，妈，今晚不磕明早也得磕，早晚还不都一样。”江岑在一旁说。
“不听他们的，我孙子长大了，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能轻易跪，”奶奶拍着路鸣的手，熙然对自己孙子喜爱极了，“老伴儿，快把红包给鸣鸣。”
“哎，”爷爷叼着旱烟袋，没点着在嘴里咂摸味儿，“来鸣鸣，爷爷奶奶给的。”
路鸣连忙拒绝，“别，爷爷奶奶，我有零花钱，你们留着自己花吧。”
奶奶拍了他一巴掌，“你这孩子，爷爷奶奶一年就给这一回，你有钱就自己攒起来留着以后娶媳妇用。”
路鸣心里听到“媳妇”二字，季闻的脸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他克制着紧张和愧疚。
“我娶媳妇还早呢，哪用得着现在攒钱。”
“拿着吧，你跟小妤都有。”爷爷在旁边帮腔。
路鸣瞥了一眼老妈，“给你就拿着。”
路鸣默默接过大红包，心里不是滋味，“谢谢爷爷奶奶。”
爷爷奶奶给过红包，就回房间休息了。
老爸老妈在厨房收拾餐具，路鸣独自在客厅发愣，有一瞬间他真想冲到老爸老妈的跟前，把他喜欢季闻、他已经和季闻在一起了的事实和盘托出。
“还不去睡觉，明天一早还要去你叔叔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