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泽简直目瞪口呆:“???”
容芳苓从蹲着的姿势,缓缓站了起来:“杀了也无事。魔山这样的地方,即便今日隐忍躲过,日后也会继续有这些人出现前来纠缠,原本就要杀鸡儆猴,那不如做得干脆一些。”
魔修不被修仙界认同是一直以来都存在的事实。魔山近些年重新聚集了魔修,那些正派修士早就想来对付了,他们这一次前来一是为了调查东极冥域的芥子,二或许本来就是为杀魔修而来的。
既然迟早要面对,那为何还要假装可以和平相处?既然无论如何做,哪怕隐忍、再委曲求全,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那有何必要让自己苟且偷生、委曲求全?
“这个世界从来都是不公平的,魔修怎么努力都不会被人认同,无论是否变成强者,无论修炼到何种境界,在门派修士和那些散修眼中,魔修都是用了旁门左道在修行,即便我们每一个人都为了修炼追赶的遍体鳞伤……但在那些人眼里,我们依旧是那低贱、肮脏,无法改变的模样……既然如此,压抑、隐忍、硬撑,我们为何还要这样做?如果这一切最终在那些人眼里都是一样的,那多杀几个人,又何妨?”
容芳苓抬起了头,风吹拂起她的长发,星火和血雨在她身后绽放。
鬼域城内的居民都怔怔的看着那个女人,其中有一些年迈着似乎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那是从前在魔山,尚未有魔尊支配和庇护的时候……数万年前,有一次出现了大批量的门派修仙者闯入魔山,他们聚集了精英,要将魔山中所有修士都赶尽杀绝,那个时候容芳苓出现了,她穿着一身颜色漂亮的仙裙,就这样出现在众人面前,以一人之力残杀了一个又一个,一个又一个冲向她的门派修仙者。
她仿佛不知疲倦,甚至被人砍伤了后背,修仙者的血,她的血,这一切的一切混杂起来,染红了她的衣裙,她却仍面带微笑,仿佛不知疲倦。直到大部分修仙者都被她屠尽,她立在血泊之中,缓缓举起了握剑的手,面向身后被庇护的众魔修:「日后魔山,有我容芳苓罩着!」
「魔尊……魔尊!魔尊!魔尊!」
眼前这一幕,仿佛与从前那个站立在魔修顶点的女人重叠在了一起。眼前那个女人也同样站在血泊中,仰头扬起一笑:“若他们敢来,那就神来斩神,佛来斩佛。”
“八神灵魔镰刀!”她口中一声令下,掌心瞬间出现了一把比人还高的通体玄黑镰刀,镰刀握在手中,伴随着她源源不断输送的灵力,迅速变幻了形状,“荣甸!”
镰刀随着那些灵力开始扭曲变化,镰刀刀身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蟾蜍头型,这是八神灵魔镰刀八种形态之一,名为荣甸。荣甸可以吞吃到世间所有东西,无论活物死物,都可以源源不断像黑洞一下吸入口中。
容芳苓从来魔山的路上,就已经把镰刀的八种形态都尝试了一遍,而这荣甸形态,是她最喜欢的。
蟾蜍张开了大口,几下就吞掉了臧司手中的人头,然后开始吞食地面上那些尸骨,蟾蜍是无需拒绝的,舌头一伸,嘴巴一张就把那些尸首和血迹全部吞进了法器内,那些血肉让镰刀身上的魔力更加强大,并且源源不断溢了出来。
不到半刻钟,地面已经看不到一丝屠杀的痕迹,所有的尸首包括储物袋和法器全部一卷而空。
可惜的是蟾蜍吞噬的东西是无法再吐出来的,景琸眼巴巴的看着那些储物袋被吞走,却没有办法扫荡一个,觉得着实可惜。
处理好了一切,容芳苓收起了镰刀,准备带人返回洞府,商量将真元派斩草除根的事儿。
一直看着这一切的衡子濯终于上前,他朝着容芳苓缓缓鞠了一躬行礼,声音温润如玉:“方姑娘,我是鬼域城现任城主衡子濯。”
“嗯,”容芳苓应了一声,回头冲他一笑,“不必道谢,这些人本来就是冲着我释放了东极冥域芥子中的人来的。”
“果然如此。”衡子濯之前一直做着判断,但在容芳苓回答时,才得到了应证。但他有些不明,便再上前一步:“为何你要释放那些被投入东极冥域的人?里面有许多确实是犯下大错、穷凶极恶之徒,还有许多妖兽魔物,若将他们释放,这修仙界日后必将不得安宁。”
“我释放东极冥域芥子,只因为里面有我想救之人,至于修仙界的安宁……”容芳苓大笑道,“与我何干?”
世间什么是对错,什么是正反,什么是黑白,在这个混沌的世界里,谁都无法百分百对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件事下定义。我们为什么要去遵守他人定下的规则?
自己想决定的事,自己想遵守的规则,就按自己的意愿去做。
这就是为何当初她会踏上魔修这条路的原因——
「知道我为什么成为魔修吗?因为道修太无趣了。」
「魔修可以随心而为、随心而做,道修却不能。道修要压抑心中的欲念,压抑自己的情感,压抑痛苦、压抑悲伤、压抑喜欢、压抑爱慕……压抑所有的一切一切,要让自己变得无欲无求,才能登上所谓的道修之道。但这样的道真的是唯一的吗?当然不是。」
第73章 太初山令
容芳苓离开时,衡子濯还站在原地,他的脚下已没有了鲜血,那些鲜血全部被那凡人女子带走了。
她的身前,依旧是魔山缭绕的乌云黑烟,但是在那些乌云黑暗中,有几缕光线穿透下来,映照在大地上,把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他只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开始变得滚烫炙热,这种感觉带到了肺部,再次让他轻微咳嗽了起来。
身后王苻拿起了他的披肩,披在了他的肩膀:“衡大人。”
“我们遵循的这一条路,有很多人在前行,到底有谁能够走到最后,我们又何尝知晓……”他喃喃开口。当云层的光即将消退,他重新返回了马车中:“回去吧。”
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在修行的这一条路上,衡子濯更多的时候都独自一人待在洞庭湖中,看着潮涨潮落,月升月起。他的魔修之路并非自己所选,而是出生之时,就已经注定。他的父亲母亲都是魔修,这一条路对他来说更熟悉也很容易,他同样选择成为魔修,在数万年的时间里修炼,偶尔能遇到一些同样的修仙者,但大多都是父母的朋友,或者父母朋友的孩子。
这一条路并不是那么好走,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陪伴在身边的人,随着世间的推移逐渐陨落,身躯化为枯骨,又从枯骨化为尘土,洞庭外也随着四季流转,从白雪皑皑到绿意盎然,从绿意盎然到披上秋色,再从秋色之中逐渐变回白雪皑皑,他是所有人中活得最后,也是最寂寞的。
经历了数万年之久,他拥有着分神期的修为,但是那又如何呢,这一条路他还要继续往下走,还有更长的路,要比过去的数万年,更寂寞,更孤独。
但是为什么……他轻轻掀开帘子一角,望向了远处的魔山山巅。
为什么在看到那个凡人女子和她身边跟随的人时,自己的心境竟有些波动……因为他在他们脸上,看到了自己这数万年都不曾有过的笑容,那种笑容发自内心,是信任的,是肆无忌惮的。
仿佛只要跟随着那个女子,这孤寂的修炼路,也会变得快乐许多。
“衡大人,日后那些仙人门派,怕是会彻底与魔山对上了。”骑马跟在旁边的王苻看到衡子濯掀开帘子,便开口说了一句。
衡子濯淡淡一笑:“是啊,不过正如她所说,这魔山,原本就无安宁之日,只是迟来早来罢了。”
容芳苓返回洞府之后,立刻召开了会议。
据现在所知,东极冥域的芥子被破一事,应该已经被各大门派的人知晓了,其中极有可能有部分囚徒逃出去后被门派的人所抓,逼供出了不少关于东极冥域里的事情。包括庞泽、司隆,还有一些异变的修仙者。
他们所安排进魔山的第一波修仙者,有警告和刺探的用意,只是他们也没想到这一波人居然有去无回,全部死在了魔山。
“不过因为尸首全部都被法器吞食了,若要拿证据,他们怕是拿不出来。”容芳苓太了解这些门派修仙者了,每次找事儿总要找个借口,譬如芥子不见啦,人被你们杀了啦,替天行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