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非还真往窗外张了一张，早春时分光秃秃灰扑扑，撇撇嘴：“哪有什么可看。”
李济已经快手快脚地拿起了自己的东西说：“我先走一步。”
柳非顿觉无趣，见周烨柏和肖云在那里嘀嘀咕咕着什么，就凑了过去听。
王杰希刚才的话对这两人来说无疑是再次难堪的打脸，他们心下虽然难免有所触动，这时却还是很要面子地嘴硬。一个说是一时大意，一个说是准备不足，又接着回忆了一下当年乔一帆那缩手缩脚瞻前顾后的模样，并且毫无新意地使用了这种情况下的常见句式“如果我也，早就怎样”。
几个人的议论声越来越大，高英杰听得清清楚楚，胸口忽然有点憋闷。
都是靠叶修大神的光环笼罩？只不过是职业选对了运气好？要多少勇气多少魄力才敢毅然转型从头再来，要多么坚持多么努力才能迅速成长表现精彩——你们统统都看不到。你们从来就没有了解过乔一帆，你们从来就没有试图了解过乔一帆。你们只是上下嘴唇一碰，便可把他的闪光点全部忽略不计，好像那都是天上掉下来的一样。
他真替乔一帆感到委屈。
高英杰猛然合上了笔记本站起身来。他并不是会把埋藏的感情不管不顾地爆发出来的人，只能用沉默的注视表达自己的不满。
听到那边的响动众人齐齐望了过去，对上了高英杰的目光，顿时都心虚了起来。周烨柏硬着头皮，有些慌乱地招呼了一下：“小高……”
高英杰没有理会，只是又看了他们一眼，转身离开。
剩下几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会。
“……你们说……刚才小高的眼神……看起来是不是有点像队长啊？”柳非语气惴惴。
周烨柏和肖云沉默不语，没有说是，也没否定。
心里愤懑，但也因此明白了些事情。回到宿舍之后，高英杰迫不及待地给乔一帆发了条非常非常简单的短信，只有两个词。
Good Game。
不是像以前那样，虽然出于善意，但同时又带有点俯瞰味道的表现很好，打得不错之类的。在电子竞技中，这既意味着一场酣畅淋漓的比赛，也表示了对对手的认可、肯定和尊重。
一帆不仅是他最好的朋友，最重要的人，也已经是——劲敌了。
这是高英杰第一次从这样的完全对等的，对手的角度看待乔一帆。
（第三节 完）
第四节·第十六章
春光当时，桃红柳绿。
四月的暖风一吹，轻盈的飞絮晃晃悠悠地飘得满天都是，落在地上后又丝丝缕缕地粘连成大片大片轻软的白，打着卷儿滚动。
“英杰？对，正要去训练。”乔一帆边走边和好友聊天，“你呢？感冒好些没？”
那边高英杰声音糯糯地说快好了，又迟迟疑疑地问你们战队的情况怎么样。
微草早就确保了季后赛的名额，而兴欣这边虽然在竞争中相对占优，却还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后面的比赛还得尽量地抢分。
乔一帆笑着宽慰他说没事，你放心吧。
这方面的话题毕竟敏感一些，高英杰也就不再多提，转而聊起了近况。
宿舍到训练室的路不远，还不够他们说几句话的，俩人直接约定晚上QQ再见。因为有室友在，乔一帆总觉得在宿舍里和高英杰打电话有点不好意思。
拐过了街角，他看到叶修前辈站在网吧的门口，正和一个头发微卷的少年笑着说话。
马上认出了那是之前嘉世战队的选手，如今新嘉世的队长邱非，乔一帆有些意外。他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这时两个人也都看到了他，叶修点了下头：“小乔来了。”
“前辈。”乔一帆先向叶修前辈问好，又朝邱非笑着打了个招呼。
总是沉稳得有些严肃的邱非脸上也露出了点笑容，说：“一帆，好久不见。”
随着去年夏天嘉世战队的交易转手，两队间的往事也彻底烟消云散。第十赛季开始后，新嘉世战队经常会过来和兴欣的选手进行练习，年纪相仿的邱非和乔一帆也因此成了朋友。
“嗯，是啊。”乔一帆说，“你这是？”
线上赛的后期，竞争开始激烈。基本靠夏仲天个人支持的新嘉世战队，早不是上赛季那种一家独大的状态了，邱非和他的队员们需要更多的时间备战。与此同时，季后赛席位的争夺也进入了关键时刻，兴欣战队同样没有余暇，两队的交流就慢慢地少了。
叶修解释道：“他们马上就要出发去参加线下赛了。”
“是的。”邱非应道，“过来和前辈说一声。”
虽然挑战赛的消息在网上都能看到，但这件事情，他无论如何都想当面告诉叶修前辈，所以今天才特意过来拜访。
“一切顺利。”乔一帆由衷地说。对年纪轻轻就一肩挑起重任的邱非，他一直很佩服。
邱非也不是特别善于言辞，简单地道了谢，然后态度郑重地向叶修说：“前辈，我们会努力，嘉世会回来。”
叶修微微愣神，望了一眼斜对面，早就不存在的物是人非的嘉世俱乐部，然后含笑地拍上邱非的肩膀，却什么都没再说。
“我先走了。”邱非向两人道别。虽然白天网吧的客人不多，他们也不好站在门口聊得太久引人注目。
目送着邱非略显瘦削却挺得笔直的背影消失在街角，乔一帆很快地平复了心情，准备上楼去训练室，可看叶修却没有挪动脚步的意思。
“前辈？”
“我去抽根烟，你先上去吧。”叶修挥了挥手。
乔一帆点了点头。
他没有前辈的经历，自然也不能完全体会到前辈此时的心情。但他一样相信，不久以后，邱非就会带领着全新的嘉世，重返荣耀。
晚上和高英杰在QQ上继续聊天的时候，乔一帆就提起了白天遇见邱非的事情。
“啊，邱非！我看过他的比赛，他很厉害。”高英杰说。
对邱非在挑战赛决赛里的精彩表现，他仍然印象深刻。这位使用战斗法师的选手，在赛场上有着超越年龄的成熟沉稳，也是自己认定的一个未来的劲敌。
“没错，真的很强。”乔一帆也是这么想的。挑战赛里对阵过，这赛季也在两队的练习赛里碰过好几次面，对邱非的水平他可是相当地了解。
高英杰看了看日期，去年这个时候他还在关注着兴欣，现在又是新一年的挑战赛了。
“那嘉世的情况怎么样，应该会赢吧？”
“这个嘛。”乔一帆也没急于回答，而是简单地跟好友讲了讲新嘉世现在的一些事情。
高英杰反复地读着对方发过来的每一行字，一时间心里感慨良多。
他进入职业圈已经第三个赛季，又一直被当作战队的接班人来培养，俱乐部的事务虽然还轮不到他发言，但队里也从来不避讳和他提起。他大概知道当时邱非拒绝了微草的力邀留下来，继续从挑战赛打起，却从未想到如今的嘉世是这样的状况。
论经济条件，论阵容实力，和线下赛里有职业背景的几支队伍相比都不能算出色——这真的已经完完全全不是当年的那支豪门了。而邱非……能被联盟顶尖强队看中的邱非，却依然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原来是这样。”高英杰思量了半晌才回复，“真不容易。”
“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乔一帆表示赞同，然后语气一转，“但是我觉得，有邱非在，一定会的。”
虽然只是对着屏幕，高英杰还是不由认真地点着头，说：“嗯，我也这么希望。”
乔一帆打了个笑脸符号，开句玩笑：“而且这样，我们下赛季就可以少去一个客场了。”
对啊……兴欣和嘉世都在H市。
高英杰不由羡慕了起来：“要是兴欣和微草也在同一个城市就好了，我也很想见一帆啊。”
他其实更希望的是一帆还在微草就好了，但这显然不可能。
乔一帆心莫名其妙地一动，脸也有点微微地发烧，想了想回复道：“没事，我们还是有机会见面的嘛。”
看到这句明显有着安抚意味的话蹦出来，高英杰这才惊觉自己刚才好像在撒娇，一时间也红了脸：“嗯，说得也对。”
乔一帆想说是啊，仔细想了一下，也就两次比赛，全明星周末，还有几率很小的季后赛，真的有点少……而且比赛后还未必有时间见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