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工藤若有所思地沉吟片刻,“谢谢你告诉我。”
“还有一件事,虽然不应该告诉你,但是我觉得你有这个权利知道,你们也值得我们的感谢。”
工藤眨了眨眼睛,没有回答。
“还记得之间和你说过的核物理学家吗?后来得到资料才知道,潘多拉的真是作用是一把钥匙,打开这个不应该被打开之盒的钥匙。组织的计划不是长生不老,而是通过摧毁几个世界上最重要的政权来引起战争,从而从战争中牟利,最后形成帝国。他们这项计划早在上个世纪就已经开始,只是中途多番变迁,让他们不小心遗失了潘多拉。这才是他们这么想要得到它真正的原因。还好我们得到了资料。”赤井秀一尽量简洁地说道,饶是他见过各种千奇百怪而黑暗的计划,也完全不能阻止他因为这个组织的几乎就要成功的计划而感到一阵后怕。
工藤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好半天才勉强说道:“最该得到感谢的人不是我。”
“新一,关于——”
“赤井先生,我有点累了。”
“……好。那你注意休息。”
“嗯。”
令人意外、又不是那么意外的是,他的父母在第二天就回来了。
风尘仆仆的他们在看到彻夜未眠、眼睛里泛着血丝的工藤新一的时候只是无声地将他搂在了怀里,拍了拍他的背,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工藤新一已经是个足够成熟、足够有担当的青年,但是在这个时候他们只希望他能够痛痛快快地在他们怀里哭一场。
——当然工藤新一没有哭。
他只是安静了许久,放任自己沉沦在父母温暖的怀抱里,然后松开了抱着他父母的手,向后退了一步,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们的手段糟糕透了。”
工藤优作哈哈干笑了一声,自觉理亏,支支吾吾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工藤新一看到父亲难得窘迫的样子,也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轻轻地说道:“欢迎回家。”
工藤有希子站在边上,犹豫片刻才小心翼翼地开口:“新一,你知道你有什么事情都能跟我们说的。”
工藤新一眨了眨眼睛,像是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我听赤井说,快斗他……”
“没事的妈,”工藤新一无奈地说道,“我挺好的。不说这个,你们遇到了谁?”
工藤夫妇对视了一眼,工藤优作轻咳了一声:“黑羽盗一。”
“啊……他还活着。”工藤新一慢慢地说道,眼睛里有什么光一闪而逝。他定定地看着工藤优作,然后耸了耸肩,云淡风轻地说,“所以,一切都会好的。”
工藤优作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他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
他说:“是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除了一切都没有好起来。
工藤新一发现自己开始不喜欢镜子,或者任何可以反光的镜面,因为这会让他看到自己那张与黑羽过分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脸。
他在清晨还仍然有些迷糊的时候,恍然之间竟然将自己和黑羽快斗认错。他有些出神地盯着镜子中自己的脸,还有一些微乱的头发和浓重的黑眼圈,脑中一阵嗡鸣。他慢慢地抬手,一点一点地弄乱自己的头发,看着自己正在从工藤新一一步一步地变成黑羽快斗,嘴边露出了一个得意的、属于黑羽快斗的笑容。
“嘿,快斗。”他轻声说。
他又安静地看了一会儿,上扬的嘴角却是慢慢地沉了下来。
他垂下了头,有些不稳地吐出了一口气。
……自己这是在,做些什么啊?妄图变成黑羽快斗?
别发疯了,工藤新一。
黑羽快斗只有一个,好好等他回来。
他用力地握紧了那条已经被他重新串成一条项链的透明水晶,闭上了眼睛。
等他回来。
没过几天,大概是工藤有希子终于看不下去了,在他下午看书的时候蹭进了他的房间,想要晚上拉着他去银座的一家料理店吃饭。工藤新一没觉得自己情况有多糟糕,但是奈何不住自己母亲又是撒娇又是强迫,只好合上了书应了下来。有希子兴奋地把他好好地打理了一番,给他试着一条又一条的领带,一边轻快地跟他说一会儿要和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吃饭,让他好好表现。工藤新一敷衍地答应着,左耳进右耳出,完全没认真注意听有希子在说些什么。
——然而等他到了地方,看到了桌子一侧西装革履的男人的时候,在恍神之间这才开始在内心感激起了自己母亲不辞辛劳地给自己的打扮。他确实也不想在这个男人前表现出什么不好的一面。
他挽着自己的母亲的手,风度翩翩地为她拉开了椅子,向看向他的男人微微点了点头,开口说道:“黑羽先生。”
黑羽盗一挑了挑眉毛,露出了一个笑容:“新一。好久不见。”
工藤新一在自己母亲的边上坐了下来,有些茫然地看了一眼有希子。有希子笑嘻嘻地说:“你当然不会知道了,那个时候你才满月吧。”
“……”
黑羽盗一哈哈地笑了起来,眼角的褶皱却依旧不减他的风韵,反而让他看上去更加的成熟而英气逼人。他的五官与黑羽快斗有五六分相似,气质却与黑羽快斗有七八分相像,举手投足之间都是潇洒自如的气息。工藤新一有些出神地想着,直到工藤有希子轻咳了一声,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颇为不礼貌地盯着对方长达几秒,慌忙移开视线,有些尴尬地说道:“抱歉,黑羽先生。”
“不用叫我黑羽先生,如果你不在意的话,新一可以叫我叔叔的。”黑羽盗一弯着眼睛说,“毕竟你和——”
“真的非常抱歉。”工藤新一又重复了一遍,蓦地握紧了手上银色的刀叉,睫毛轻颤,掩住了自己的视线。他突然想到,对啊,黑羽盗一怎么还能如此正常的与自己说话?
黑羽盗一愣了愣,与工藤有希子交换了一个眼神,当下便是一阵了然。他无声地叹息,放下了银质的餐具,伸手轻轻地将工藤新一紧握着的刀具抽了出去,覆住了他的手。工藤新一抬眼看过去,撞进了黑羽盗一平静而看不见底的眼里。
黑羽盗一嗓音低沉地说:“你要知道,这不是你的错。这是快斗自己的决定,而你应该选择接受这一点。也许你们缘已至此,放手才是最好的选择。你最应该知道这一点,不是吗?”
工藤新一的眼里掠过了黑羽盗一没来得及看清的光影,然后他无声地笑了起来。
“可是,黑羽先生,我不相信宿命论。”工藤新一像是想到了什么温暖的回忆,连声音都柔和了下来,说,“我相信他。”
九月踩着夏日的尾巴如约而至。
忙碌的高三生活几乎是在开学的那一天就开始了,齿轮紧咬着向前推进,忙得他不可开交,时间紧迫得让他甚至没有心情去烦恼。只是他偶尔仍然会在课上的时候看着窗外的秋色走神,指腹蹭着那个贴在自己心口的水晶,想象他现在会在哪里躲着不想见自己,为赌气的黑羽快斗又气又无奈。
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女生可能都很喜欢这种忧郁的气质,自从高三开始,他收到的情书和礼物也开始多了起来,最特别的果然还是一个送了他有安眠作用的枕头喷雾的女生,清秀的字迹上面一字一句地嘱咐他一定要好好休息,通篇下来没什么告白,反而让他感觉像是工藤有希子附身,让他哭笑不得。
鬼使神差的,那天晚上他还是从包里拿出了那关喷雾,迟疑了一下,才轻按下去。朦胧的雾气散开,向下落在了他的枕头上。他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一夜无梦。
接着每隔一周,他都会收到同样字迹的匿名信,只是每次都会变着花样的给他送东西,有的时候是一些自己做的蛋糕,有的时候是安神的茶,有的时候是搞笑电视连续剧,还有一个魔术盒。
他开始觉得有一种微妙的熟悉感在心里漫开,暖洋洋的在填补着他内心的空洞。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
他按住了自己胸口,却抓不住那种感觉。飘忽不定,近在咫尺,伸手穿过去却散做了尘埃。
最后他下了决心——是的,他需要见到这个字迹的主人。
他躲在能够看到教室转角的地方,等了一个晚上,又早起了一天,这才终于堵住了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学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