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花了一会儿时间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搜刮了半天,最后只是干巴巴地说道:“噢。”
工藤新一眨了眨眼。
怪盗基德脑子完全没有在运转,死气沉沉地说:“那,呃,祝你成功。”说完这句话,他立刻就想打自己一巴掌。他应该说“慢走不送”而不是这句听上去就蠢到家的话。
工藤新一也愣了一下,显然也是完全没有意料到怪盗基德的反应,随后尴尬地笑了一下:“谢谢。那个……呃,你也会找到更好的 。”
……还不如不说。
怪盗基德整个世界灰暗了下来,失恋打击的后劲这个时候才显示出它的威力,让怪盗基德措手不及。工藤宅一刻都不能多呆,他现在就要走,再不走他怕是就要维持不了自己怪盗基德临危不乱、英俊潇洒的面具了。至少现在离开也能给自己留点面子。
“那么……我先离开了。”
匆匆丢下这句话,他就脚底抹油地从窗户跑了。
工藤新一注视着怪盗基德离开的窗户和远处天空泛着一丝白、却依然颇为暗沉的天色,黎明时分的风挟着凉意灌进了室内,吹走了工藤新一所剩无几的睡意。
怪盗基德的告白来得猝不及防,完全打了他个始料未及——他确实是将怪盗基德当作一位身份特殊的朋友来相待,在组织这件事情帮助他虽然夹了点帮助灵魂伴侣的私心,但是就算换一个人、让他知道有这样的事情正在暗地里发生,他也定然不可能袖手不管。忙着和对方过招、平日里大大小小的案件、临近高中最后一年逐渐繁忙的学业以及黑羽快斗,都让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对方的心意——又或者是对方藏得太深,直到今日才忍不住爆发了出来。饶是大名鼎鼎见招拆招的名侦探也不由得愣住了。
但是……
他想到了黑羽快斗。
来自灵魂伴侣的告白固然与以往的情况都大不相同,不过工藤新一不是会因为灵魂伴侣这种强加的牵制而放弃追逐自己心里真正喜欢之人的。坦然而言,在拒绝了怪盗基德之后,他反而轻松了不少,更加确定了他对黑羽快斗的心意,不知为何对于怪盗基德平日所有的那种复杂的感觉也不复存在,全将对方当作势均力敌的对手和身份为妙的友人。
今后再碰面不免会有些尴尬,不过他相信怪盗基德总会释怀的。这样听上去未免有些残忍,但感情这种事情本来就没有什么公平可言。
他站在那里发了一会儿呆,直到感到了清晨的寒意才惊觉黎明早过,天已大亮,这才重新披上了外套,离开了书房回到自己的卧室。
黑羽快斗有两周没有联系工藤新一。
工藤给他发过两三条消息,只得到了对方“抱歉啊工藤,最近比较忙,过段时间再联系”的回复。工藤虽然心底觉得奇怪,但是之后询问的消息如同石沉大海一般,让工藤不得不暂且放弃了这个念头,转而开始准备六月份的考试。
或许对方是因为疲于应对考试的缘故而无法及时回复消息吧。工藤并没有多想,最近事情确实很多,自己忙得也是焦头烂额,抽不出更多心思来仔细思考其中不对劲的地方,每天就是学校工藤宅两点一线,偶尔去一趟警视厅查资料,或者打几个越洋电话让自己的老爸帮几个小忙。如此一来,他最近的精力实在是无法再分拨出来,只好先将黑羽的事情放在一边,打算放假之后再找他询问近况。
漫长假期前的最后一场考试在风扇呼呼啦啦转动的声音和蝉鸣和闷热潮湿的空气里结束了。
工藤收拾了书包,与小兰她们匆匆打了个招呼之后就溜去换衣服了——足球队有约,自己也好久没有活动活动筋骨,再不放松一下身心反而不好,就像弓不能老是绷着弦一样,否则最后必然会骤然崩断。
一直踢到了日暮时分,一群人才恋恋不舍地互相击掌拥抱道别,称赞今天的比赛确实过瘾。
工藤在更衣室擦了一下身子,靠在柜子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一闲下来,他的脑子就自动给自己找事情,让他开始想怪盗基德和那件组织的事情,完全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有点头疼。
他换上了另外一件T恤,拿起了自己的包,离开了学校。
或许他需要另外一个放松的机会。
工藤一边走一边想着,自己可以问一下黑羽,上次两个人约好了暑假一起出去玩几天。他迫切地需要一个假期,一个能够让他暂时从所有事情中逃离出来的假期。
……然后他有那么一点想黑羽了。
只有一点点。
真的。
江古田高校的考试要比帝丹高中晚一天结束。
工藤估计了一下时间,在快六点的时候给黑羽快斗打了个电话。等待音响了快一分钟,电话才被接通。工藤略感不对,不过也说不出来,只能将其归结于考试刚结束没有随手拿着手机的缘故。
听筒里传来了黑羽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不咸不淡:“喂,工藤。”
“晚上好。考试刚结束吗?”工藤礼貌地问道,声音里却是藏不住的细微的亲近之感。
黑羽听出来了。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勉强笑了一声。
“啊……是啊。”
“上次说一起出去玩,我昨天没事查了一下行程,箱根感觉很不错。怎么样,有兴趣吗?”工藤兴致颇高地说道。
黑羽在另外一边则是犹豫了起来。
在知道了工藤有喜欢的人之后,他冥思苦想了许久,经过严密的推断,最后猜测应该是兰小姐没得跑了——跟工藤接触也算有些时日,他身边颇为亲近的人也就只有兰小姐和铃木家的那个小公主了。他并不觉得工藤会喜欢铃木园子那个类型的,想了半天觉得八九不离十,就是毛利兰了。他惆怅了半天,他一个天降怎么可能干得翻青梅竹马,再说了,大侦探也自己亲口承认自己并不相信宿命论,再加上上次那么果断的拒绝了自己、也就是他的灵魂伴侣……
不提也罢。
随后他又想到,自己作为黑羽快斗,他无话不谈的好朋友——除了怪盗基德这个部分——他居然也没有跟自己说一下怪盗基德、他的灵魂伴侣跟他告白的事情,也没有说自己喜欢的人是谁,他感觉友情的小船也快要在这场风暴中翻了。
在纠结的数天之中,他逐渐地下定了决心,要与名侦探分清界限,至少在自己调整好自己失恋的心态之前减少和他的交流,否则自己好不容易坚定下来的心又要受到动摇。没有想到工藤新一这个家伙居然是掐准了自己考完试的时间给自己打了电话,还非常期待地问自己要不要一起出去旅行。
一起出去旅行。
两个人。
单独。
……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啊!万一自己一时冲动做了什么事情、连朋友都当不了怎么办!他这样子能逃得出工藤新一这个陷阱就有鬼了!绝对不能答应他!绝对不可以!摆正好心态,接受他不可能喜欢你的现实,然后果断拒绝他!
“我——”
“拜托了?”工藤眨了眨眼睛,声音放软了一点。
“……哦,好吧,你定行程。”
靠靠靠靠靠!
黑羽快斗内心泪流满面了。
工藤新一你这个不要脸的家伙,居然使出撒娇技能!什么玩意儿啊,你一个十七岁堂堂大侦探,怎么还会撒娇的?!黑羽快斗你也是,一点定力都没有,听到大侦探的声音——特别是听到他稍微带点可怜的声音就立刻服软、言听计从是怎么回事!
……但是木已成舟,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工藤还在电话那头轻松地说着什么,不过黑羽已经听不进去了,满脑子都是“糟了糟了糟了”和“摆正心态,摆正心态,只是朋友,只是朋友”这样的交错着出现的想法,让他不由自主地开始紧张了起来。
他觉得他可能离走火入魔、神智不清不远了。
——这样下去真的不行啊,黑羽快斗。
他有些悲惨地想到。
一个月后。
两个人从拉着自己的行李箱,从浪漫特快上下来,抵达了箱根。
说来也奇怪,两个人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什么场面没有见过,结果因为这个特快的名称愣是脸红了半天,在车上假装看风景看了少说也有十分钟。工藤最后才支支吾吾地开口跟他说,这个列车就叫这名字,他没有其他的意思,语无伦次地解释了半天,耳朵越来越红了。黑羽快斗一听这解释,像是有一桶冷水从天而降,将自己所有的脸红心跳全部都浇了个一干二净。他忍不住说,你当然没有其他意思,随后意识到了自己说了什么,乖乖闭了嘴,过了片刻才小声地说了一声抱歉。两个人就像无事发生一样——他们都是演戏高手,脸皮薄也就只有遇到情感一事才会出现——开始闲聊、又名转移话题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