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姮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笑道:“他若生,我就把他带回来,不管是残是伤我都嫁给他。他若死,我便把他的尸体带出来,穿上嫁衣随他一起去了。”
薛霖叹了一声,道:“罢了...你去吧...”
“谢谢爹!”
“等等——”
“就算找不到,你也要回来。”
“爹......”
“陆小将军这种忠义为国之辈。爹也希望他活着......去吧,去把他带回来,爹想看你们成婚。”
为了速度,薛姮独自一人去了南平,紧赶慢赶,终于在当天晚上到了落涯。
落涯还真是个落涯,涯边像缺了一个口子,人站在旁边一不小心就会直接落下去,所以才叫落涯。
薛姮看着下面黑黝黝的悬崖,深吸一口气,绑好绳索,慢慢往下移动。不是她故意铤而走险,而是时间不等人,十五天了,整整十五天过去,陆晏没有一点消息。
薛姮咬着牙,晃了晃脑袋,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只攥着绳索,一点一点往下移,爬到一半,薛姮突然踩到一个凸起。
她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往下一看,原来是处藤蔓从,刚想避过。却不知怎么下意识伸出脚踢了一下,空的??
薛姮被这个发现吓了一跳,心头一动,抓着绳索往里一跳,滚了进去。
这是一处藏在藤蔓后的溶洞,若不是薛姮下意识的一脚,她也不会想到这后面竟然会有个洞。她,看着周遭环境,往里慢慢移动。
转过一个拐角,薛姮蓦然发现,一个浑身是血的黑衣人靠在洞壁上。
薛姮心头一跳,先把火把插在洞壁上,然后把黑衣人挪到中央,只见黑衣人露出一张熟悉的,风华绝代的俊美容颜。
几乎是一瞬间,薛姮的眼眶就湿润了,她不敢置信的看着陆晏,真的是他?
她赶紧检查了一下陆晏的身体,还好,还好,陆晏竟然还活着,只是呼吸过于微弱,几不可闻。要不是薛姮凑近了,估计都感觉不出来,但总算活着,活着就好。
薛姮不敢想这十五天,陆晏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是怎么活下来的。她一边哭一边拿出带的清水和药物,先是扶着陆晏喂了一点水,然后开始帮他处理身上的伤口。就像当初陆晏帮她处理伤口那样,一点点处理着伤口周围恶化的血块,脓包。
全部弄完之后,又勉强给陆晏喂了一点米粉进去。但是陆晏一直没有醒过来的迹象,浑身冰凉,呼吸还有渐渐消失的征兆。
薛姮强忍着内心的不安,紧紧抱着陆晏的身体,用自己的身体给他取暖,喃喃自语道:“晏之,我十六岁了,结业礼也过了,你还记得吗.....你说等我结业就会娶我......说过会娶我.......陆晏你忘了吗....”说着,薛姮抬起手摸上陆晏的脸,拨开黏在他脸上的乱发,露出一张俊美的脸。
看着陆晏的脸,半晌方轻轻道:“晏之......我一直在等你,你一定要醒过来。”
说完便搂着陆晏,沉沉睡去。
等到薛姮在醒来时,却发现身边已经没了陆晏的踪影。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周围空无一人,仿佛她昨夜遇到陆晏只是一个思念成疾出现的幻觉。
薛姮如遭雷劈般,跌坐在原地?连着几日来的打击,终于让她泣不成声,她一直埋在心底的恐慌终于让她崩溃。她捂着脸,痛哭起来,嘴里不住的喊着:“陆晏!陆晏......晏之......”
但是这幽静无人的山洞,却没有人能回答她。
“啧,小月亮又哭了啊?”
薛姮猛然抬头,只见陆晏扶着洞壁走了进来,他头发散乱,衣衫褴褛,上面全是血迹和灰尘。薛姮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狼狈的陆晏,从前遇到他,只有她狼狈的份,陆晏从来是锦衣华服,风华绝代的样子。
那人现在这副狼狈的样子,偏偏还一脸带笑的看着她,一双桃花眼微弯,嘴角微微勾起。
陆晏看着一脸愣怔的薛姮,“傻了?”
薛姮再也忍不住的扑进陆晏怀里,拽着他的衣襟,“陆晏之,我好想你。”
小姑娘扑的太猛,压到伤口,陆晏不由“嘶”的一声,倒抽了一口冷气,拍了拍薛姮的后背,“小月亮,没事了。”
“不不...你个大骗子...骗子......”
陆晏揽着薛姮的肩膀,苦笑道:“怎么骗你了?”
薛姮的泪水唰唰直掉,一边哭,一边抽抽噎噎道:“骗子,你说过会回来娶我,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陆晏心底涌出无限苦涩,小姑娘的眼泪把他心都给哭碎了,就像把他的一颗心泡在薛姮的眼泪里。他叹口气道:“对不起。”
薛姮拉着陆晏的手,豆大的泪水从眼眶中流出,像断了线的珍珠洒落在手背上,哭道:“我不要对不起......陆晏之...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看着陆晏扬起一个艰难的笑脸继续道:“我一直在等你,我以为你回不来了,我想着若是你死了,我就穿着嫁衣去地府找你......我要穿一身红,让你第一眼就能认出我......”
陆晏心底涌出一股酸楚,听到这些话心如刀割,却什么都说不出,只能一遍一遍的低低喊着月娥,月娥。
“陆晏之,你还记得吗?我现在已经十六岁了。”
陆晏一愣,默了片刻,点了点头,低声道:“你真的要嫁给我吗?即使......我可能什么也没有了......”
薛姮抱着陆晏,把头埋在他的怀里,闷声道:“我愿意,你答应过我会娶我的。”
一片寂静。
许久,才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轻轻的好。
第37章 大婚
泰兴五十一年,十月,陆将军回京复职。
同年,十一月,陆晏自请辞官,卫帝应允。
同年,十二月,瑞王世子陆晏正式袭爵,封地南城香山,非昭不得入京。
同年,十二月二十八,宜嫁娶,庆典,忌迁移,拜神。瑞王陆晏迎娶武国公府薛三小姐为妻。
望京离香山颇远,陆王爷便特地奏请圣上,开通两地之间的水路,从水上迎娶薛家三小姐。龙江八十八艘彩绘画舫一路游到香山望春江。
路途遥远,薛妧作为出嫁长姐便要来送嫁,她一挑开帘子,就看到她的好妹妹薛姮自己掀开盖头,一手拿着桌上的金丝皇菊奶酪往嘴里塞。
薛姮听到动静一惊,下意识就把奶酪全部塞到嘴里,脸颊鼓鼓的像个小仓鼠。
薛妧瞧着可爱极了,一时失笑:“小馋猫又偷吃东西?”
薛姮一看是姐姐,笑眯眯道:“这可不能怪我,都出来两个时辰了,再不吃你们就只能看到一个饿死鬼新娘了。”
薛妧连忙上前捂着妹妹嘴,道:“说什么呢!呸呸呸,喜庆日子,月娥你也长大了,以后可不能这样说话。”
薛姮闻言,吐了吐舌头,拉着薛妧的手撒娇:“对不起啦,都是我不好,姐姐你别生气。”
薛妧也是拿这个妹妹没办法,只好点了点她的额头,又倒了一杯香片莲子桂圆茶:“快喝点吧,少吃点,待会撑着可有你受得。”
午时才到香山,下了嫁船,早有瑞王府的仆从迎接,一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送到柳林街的瑞王府上。
南城香山,瑞王府,慕月阁。
来宴的宾客这才发现整个瑞王府都种满了杏树,如今十二月,别说杏花了,除了梅花独立枝头,其他都是光秃秃的树干,也不知道瑞王从哪找到了这么多正值花期的杏花,一眼望去,粉白交叠,芳香扑鼻,真是满园春色关不住,教人疑心是否已到春季。
宴上觥筹交错,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女席上方妙涵、乔婉湘、许蓓芙、薛妧,几个姑娘坐在一处说话,慕容韵照旧一个人坐在稍远一点的地方,薛姌则是和几个大家庶女坐在了一起。
男子席上是一些世家出身的子弟,大多还未入仕,只一位白衣少年格外突出,那是江太傅的嫡子江明溪,如今已随父亲当年之路,入了翰林院。
江明溪一身薷白八仙团花大襟锦袍,神色如常,放下礼物,略略几句寒暄,便托辞告退了。
亥时未到,陆晏就早早的从宴席上找了借口脱身,一推开门,就看到他的小姑娘端端正正坐在百子百喜龙凤呈祥花梨木拔步床上。
听到陆晏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薛姮心跳加速,耳尖发红,紧紧攥着手下的裙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