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容有些莫名其妙:“去哪里?”
随即了然,叹气道:“你怎么离了席?”
“如今外界都在传说你与成王不睦,”施容有些担忧:“之前你还推了此事,如今出面,便是不想让人胡乱揣测——若是让人知道你中途离场,只怕是觉得你不给成王面子,到时候不知道又怎么编排呢。”
“嘴长在人身上,他们爱说什么由着他们去便是了,我也不必给谁面子……我是听丹阳信誓旦旦跟我保证阿凝一定会去,所以才答应露面的,”姜遥顿了顿:“阿凝她……是不是因为听说我会去,所以才不去的?”
丹阳是长公主尊号,不过一直以来,从元昭至元晅,两朝也只她一个长公主,外人提起她便直接称之为“长公主”,这称号倒是不常有人提起,施容叹气:“谁都知道长公主这赏花宴究竟为何,我们无论如何都不会让阿璃出现在那样的场合——”
言下之意,跟姜遥并没有关系,也不是姜凝的意思,不让她去,只是姜家的意思罢了。
姜家到底还是在防着她,姜遥有些委屈:“阿凝现在在何处?”
然而此时正“生着病”的姜凝并不在自己屋内好好待着养病,一问起,却又是在文景那边。
到了姜家给文景留的客院那里,仍旧是扑了空。
问起留下来服侍的人,听闻两人又出去了,姜遥忍不住看向施容:“你就这么任由他俩这般?”
施容倒是面色平和:“无妨,横竖他总会把人送回来的。”
“到底——”姜遥想说什么,然而施容看了她一眼,她顿时没什么底气,只是喃喃道:“也还是太危险了些。”
“放心吧,那孩子虽然偶有冒失,但总体而言,心性不坏,”施容叹气:“他跟着霍大夫这么多年,性子没变成霍大夫年轻时那样……已经算是难得的克制了。”
顿了顿又道:“不过说实话……他到底还是受了点影响的——如果他当初没去霍大夫那里,只怕性子会更好一些。”
姜遥不敢接这话,半晌才道:“只是因为那里最远最安全罢了。”
施容看了她一眼:“他们一时半会也不会回来,你也不好这般拂了长公主面子,还是回去吧。”
姜遥摇了摇头:“等他们回来再走。”
这一等,便等到了午后。
姜凝进来时,两人正下着棋,姜凝那一声“母亲我回来了”的声音响起时,姜遥不免有些愣住,然而未等她有所回应,施容已经起身应了。
七月的天气依旧有些炎热,姜遥隔着帘窗看看施容替姜凝擦拭面上的薄汗,又命人将备着的消暑的食物瓜果拿过去,听施容问她:“今日去哪儿了?”
“没去哪儿,”姜凝回答施容的话:“就往花市走了一遭,买了几盆秋兰。”
说着话间,丫鬟已经搬了个花盆进来:“二小姐放在何处?”
姜凝不做决定只是看着施容:“母亲你说摆在哪儿比较好?”
施容亦看着她笑:“放在厢房的窗上吧,这样的话,每日醒来便能看到我家阿璃特意送的花儿了。”
姜凝眼睛发亮,施容吩咐丫鬟把东西摆好,回头要留姜凝用些东西,姜凝却摇头:“不了,我还有一盆要往姐姐那里送去呢——待会我见了姐姐,与她一道过来陪母亲吧。”
施容便问:“阿玥也有啊?”
“家中人人都有的,”姜凝道:“曾祖父、父亲的书房,还有两个哥哥的,我让文景去送了,母亲和姐姐的,自然是由我送的——我自己也留了一盆,。”
施容摇头,点了她鼻子一下:“这府上这么多人,怎么偏偏是让他去送——是不是想着这样的话,你曾祖父他们便能对他宽容点了?”
“没有的事!”姜凝脸红:“我知道他们是在磨炼他……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
“那便好,”施容故意道:“我回头与阿玘说,不要拿人手软,要更铁面无私一些。”
“那还是不要了……”姜凝对着手指:“偶尔对他不是那般严苛也是可以的。”
施容看着丫鬟们的动作,回头看姜凝:“你喜欢这些花儿,没能去长公主的兰花宴,会不会惋惜啊。”
姜凝摇头:“倒也没什么惋惜的,那么多人聚在一起,到时候是看花还是被人看啊。”
“我知道母亲你们在顾虑什么,”姜凝顿了顿:“是我自己也不想去的。”
施容有些犹豫:“也许是我们想多了,未必就——”
“文景他也不想我去啊,”姜凝故作叹气道:“文景说,我长得这般好看,去了那儿,只怕把花儿都比下去了。”
施容笑:“这么臭美的姑娘,是从哪儿长出来的啊。”
“我长得不好看吗?”姜凝不依,凑到施容跟前:“他们说我长得像父亲,母亲你是想说父亲长得不好看吗?”
施容愣了愣:“你别说,这几个孩子里,还就属你长得最像他了。”
她看姜凝看着她,脸色一红:“不是说要给阿玥送花去吗?快去吧。”
姜凝这才告辞着出去了,姜遥从里间走出,施容看了她一眼:“你们兄妹样貌相近,说起来,她容貌最像你。”
姜遥沉默着,方才看姜凝与施容说话,她本来想出来的,可是突然之间,就不敢出来了。
她俩对话其实并没什么意义,只是那一瞬间,她突然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局外人。
施容问起她之前的事:“你平日里不曾糊涂的,怎么今日突然觉得我们会让她出现在那种地方呢?”
“还是说……”施容有些担忧:“你还是想让她嫁成王?”
姜凝未曾回答,施容又道:“她当夜说的话你离得更近,应该听得比我们更清楚……无论如何,我们都不会让她再跟那人有任何牵扯的。”
施容有些不放心:“还是说……如今你需要她嫁给成王?”
“恕我直言,若你是为了缓和与成王的关系,”施容不怎么赞同:“阿璃不是最好的选择。”
“没有的事,”姜遥摇头:“我没有这样想过。”
施容不解:“那你为何想让她出现在那里任人相看?”
“跟别人没关系,只是我想看她罢了,”姜遥声音低低的:“这些日子以来,你们都不肯让我见她……所以丹阳说她会去,我一时便也没多想……”
“元度我是不在意的,也不可能任由阿凝再跟他扯上关系的,”姜遥低头:“我原本想着,丹阳这场宴,你们都不在,我——”
“让你见她又有什么意义呢?”施容问:“难道你还想认她吗?”
姜遥不答:“她毕竟是我生的,我只是想跟她说说话而已。”
“她又不记得你是谁,见了又有什么意义呢,”施容重复之前的话,回头看窗上的花:“你以前说她生来凉薄,不会关心人,我倒是觉得她其实是懂得的……只是以前你事事都替她做了,她没什么机会而已……到最后,只好把自己命给舍了。”
姜遥的视线也跟着过去,半晌不说话,施容顿了顿:“成王是什么样的人我们或许不是很清楚,但你应该最清楚不过了。”
“如果让成王见到阿璃,”施容看着姜遥:“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我不会让他俩遇到的,”姜遥仍旧摇头:“她一出现,我便将她带走,绝不会让元度见到她……绝不会让他有机会拆穿的。”
“可能你觉得让阿璃出现在那里没什么,但你有没有想过,一旦她出现在那里,便代表着我们同意了阿璃也是任由他选择的——”施容看着姜遥:“你觉得以成王的性子,仅仅是揭穿这事这么简单吗?”
“虽然那只是句逗趣安抚我的话,但话说得倒也没错,”施容神色担忧:“她长得好看——尤其是她长得像你的女儿……那个死去的‘贺凝’,仅凭这一点,便足以大做文章了。”而偏偏,她本来就是。
“如果你和以往一样不肯认她不肯见她,她对于任何人都没有用处,事情反而简单了,”施容叹气:“可你如今这般……我敢说,只要她出现在那里,不管成王有没有见到她,到最后,成王看上的人,一定是她。”
“阿遥,你再答应我一件事吧,”施容看着她:“你跟我保证——无论如何,绝对不会利用阿璃的婚姻对人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