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里面传来男人的灰心叹气。咪酱光忠翻倒在地上拖长声音埋怨长谷部怎么出现在这里,记得明明自己扑倒的应该是审神者撒酱。长谷部则厉声训斥,没有主人在就无法无天,罚抄大般若心经七七四十九遍。
青江噤声,悄悄地往本丸城门外遛去。
埋头抱腿坐在城门槛上的审神者瞥见有人来了,絮絮叨叨地问他,远处那座原来就是阿津賀志山啊为什么战场离这里这么近却一直没有出战,为什么别人家的审神者本丸里热热闹闹地,自己本丸里连个太刀队都没云云。
青江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还是先洗洗睡吧,夜长梦多。
妈蛋还是不是好基友男闺蜜了?审神者回他一个眼刀,紧紧抱住青江,眼神迷离地咕哝道来吧我要扳直你个基佬,然后一会儿呜呜呜地哭了。
青江不是那种见到女性流泪就手足无措的纯真少年,他总是怀着某种不可名状的愧疚感,深夜里一旦出现抱住他哭泣的女性——很久以前自己砍杀的女性的面貌总是不知为何模糊地就会浮现在他面前。当他忍不住搂住哭泣的苦命人时,会习惯性地摸摸她们的头发。
审神者感觉自己被扶着靠在墙上,旁边传来门开合的声响,有人靠过来抱住了她,如同捡到救命稻草一般。勉强睁眼看的时候,她发现这里虽然结构相似却不是她自己的房间。搂住她的怀抱拥有似曾相识的味道与触感,沉闷得令人窒息。她慢慢地试图把头转到背后,身后的人把她抓得更紧了,丝毫没有顾虑到她已经缺氧窒息,就好像害怕黑夜的孩子寻不到安慰与催眠曲,无能为力地将希望寄托在玩偶,仰卧着,耳边垂挂泪水,不敢用无望哭声惊动沉寂,企图用自己的拥抱换来另一种想象中的安慰——唤起她沉湎于无尽黑色背景的梦境记忆。
耳边传来轻轻抽泣声。
似乎是发觉到她醒了的缘故,身后似乎被使劲压抑住的声音听不见了。
原先抓住怀里人的手臂的手摸索着,略热的手心温柔地抚摸上她的脖颈。
静静地,她知道自己听过几夜——或许是十几次——他的呼吸声或许永远是虚假的安详。
她问一期一振,可否借他的浴室。
他嗯了一声,慢慢地摸上怀里人的下颚,指尖摩挲她的唇形。
再次醒来时她仍然是在他的怀抱中,这回轮到她紧紧抓住什么掩盖油然而生的凉意。
身边的付丧神熟睡中的手越过她的肩膀,搭在她的头发上。她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拉起毛毯。或许名为付丧神的妖怪并没有和人类同样对温度的敏感,她不过是不想让自己盯着他身上的审神者姓氏标记,哪怕是不经意地映入眼帘,羞愧者仍然无法停止折磨自己内心。
她感觉不知来自何处凝视的眼神,紧张地坐起身。
与自己预想中的简单齐整不同,一期一振的房间满满当当地散落各类物品,天际仍然是灰白的冷色调,可是并不能看十分清楚——她发呆似地观察他的房间,直到同样夹杂灰色的人影向她挥动双手。
「唷!早上好~吓到发呆的傻姑娘了?」
被早晨充满活力的声音吵醒,身边人也慢吞吞地起来,拉起住被子裹住两人,又从背后把头沉沉地搭在她肩上,距离近得她能捕捉到一期一振睫毛低垂的细微动作,背部闷闷地透过他的胸口闻到不耐烦的声音气息湿润地滑过她耳廓——
「鹤丸吗?」
一瞬间让审神者产生站在那里的付丧神从未离开自己的幻觉。
后一天早上,烛台切光忠悠闲地哼着小曲在厨房里忙活着。虽然压切长谷部昨晚是一副恨不得刀解了自己的表情,但最终还是放过了他酒后的肆意妄为。没有小黑屋,佛经不用抄,改为三个月的早班厨当番,这正是他有这个本丸的记忆以来一直在做的,几乎默认为属于他职责范围内的任务。
名为烛台切光忠的付丧神们会不约而同地定时地在某个2ch帖子里交流自家本丸的状况,比如最常见的是马当番畑当番最终认真干的只有自己啦,然后被迫包下所有本丸内的家务活化身本丸之母服务大众啦,或者成为女性审神者的私人随从、专用司机、特级大厨,随叫随到的男朋友啦,情话表白每天必须连着不重复花样说三次以上的完美情人啦,无论做什么都要陪着的保姆啦,甚至从饮食起居开始无时无刻地细心照料没有行动能力的审神者拉等等。那些都还说得过去或者能够理解,因为他自己也常常感受到审神者来自女性的吸引力。人类就是容易沉迷于爱情的生物。不过当他翻到有烛台切光忠控诉到审神者甚至要求或者说强迫付丧神改变性向亲吻另一个不情不愿的付丧神的时候,他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可真是拘束身疲惫脸辛劳命啊。他暗自庆幸自己所在的本丸还算是正常范围内。不过他有点难过地发现自己感觉很久没有见到鹤丸国永了。
因为当鹤丸国永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的第一反应是——被惊吓到了。
或许今天夜里写日记的时候,烛台切光忠大概会永远记住这一天是从鹤丸国永惯例的惊吓开始的。
第八章
假设某人爱上了一个姑娘,可惜因为种种缘由他的感情只能以单相思的方式进行活动。他感到苦恼、沮丧,并因此疾病缠身。
世故的人喜欢解释为,离开了经济或物质,爱情不过是虚无缥缈的。
我们不妨研究一下。爱情就像所有的感情一样,产生于大脑。而大脑,不管我们怎样看,都是由组织、细胞、血管构成的,这完全是生理的。生理上最轻微的紊乱首先传达到大脑,大脑立即做出反应。严重的失望情绪会影响生理意义上的大脑,而大脑则会把信息传递到身体。因此爱情,无论多么虚无缥缈,也会影响生理的机能,比如消化和睡眠。
鹤丸国永大概没有想象到人类的身体机能够如此复杂精妙。因此在他冷不防地受到打击后一时没能缓过神来,所幸这一次有以前的同事烛台切光忠在。
压切长谷部知道鹤丸国永在同是伊达家的付丧神面前往往不会在意太多,不过眼前的景象还是让他大吃一惊。
鹤丸国永满脸通红地靠在烛台切光忠的肩膀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额头冒出细密的小水珠,似乎是放弃了挣扎一般地闭上眼睛。而后者则耐心地用手扶上怀中人的脸庞,将被汗水浸湿的白色刘海拨弄到对方杂乱毛发丛生的额头上面,宠溺的目光仿佛是冬日清晨的阳光。
没睡醒的压切长谷部揉掉几根睫毛,迅速地转过头,试图悄无声息地合上门,返回到进来前初始位置。
然而其中一个人一反常态,怯生生地叫住了他——他顿时觉得自己陷入了泥沼。
「长,长谷部殿……我能在这儿住几周嘛?」
从一开始就被视为空气的青江低头,唰地展开《稻荷神日报》的第二个版面。
政府中专职管理审神者的部门下了公告。最近厚樫山附近出没几只等级较高的城管,其显著特征是劫持防卫能力弱的付丧神队伍,抢走毫无反抗能力的审神者。据统计,有十三位审神者下落不明,五名审神者受重伤卸任。有目击者称,城管落败后并非是像培训课程中记载的就地刀解,而是迅速按照特定路线逃亡某个附近的本丸。据参与内部调查的知情人士爆料,这可能与近几周以来历史修正主义者主导的宗教性质洗脑活动有关。至于如何解释受到严密事前教育的人类为何会改变初衷,倾向于被政府视为异端的修正主义一侧呢?稻荷神日报记者将从明日政府办公室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为您带来最新的现场报道。
「妈妈咪呀这么一说昨晚真是危险啊」审神者越过青江的肩头含糊不清地咕哝。
「妈妈咪呀大姑娘家穿的这么少,在满地光棍的本丸里还真是悠闲啊」烛台切光忠窜到审神者背后为她披上自己的运动服。
「妈妈咪呀这就是长船派先祖见色忘义的嘴脸啊」鹤丸国永立刻带着哭腔从背后抱住刚跟在审神者后走进来的一期一振。
「妈妈咪呀鹤丸你怎么发烧成这样,是不是没买药还平时乱花钱啊」一期一振训练有素地解除绑定,鹤丸国永反应灵敏,飞一般地倒向另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