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韩文清叹了口气,将右手紧握成拳,直捏得手背上青筋暴起,“你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我们是一个团队,赢是团队赢,输是团队输,但我也不能让团队为我的过失背锅——如果我的状态没有下滑,这场比赛绝不会是这种结局。”
韩文清的语气越来越重,到最后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挤出了几个字。张新杰看着他的模样,只觉得一口气哽在了喉咙里,卡得他几乎窒息。
“韩文清状态下滑”这种论调于他而言并不陌生——他在论坛上见过、在电竞杂志上见过,甚至在解说中听到过——当他在复盘比赛时听李艺博亲口说出“韩队的状态已经在下滑了”时,一时间只觉得残忍而虚幻,甚至陡然生出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但当他听到韩文清自己亲口这么说的时候,他才真切地明白这句话究竟有多残忍。
或许是因为今晚月色不错,或许是这顿宵夜营造出了一种温馨的氛围,韩文清双手交叠放在脑后,眼神放空地望着天花板,看起来甚至还挺放松的。
“我记得很清楚,半决赛第三场,有两次,我的操作明显没跟上,生生把整个团队给拖累了……你在复盘的时候一个字都没提,是你觉得这两次失误不重要,还是怕我难过?没必要的,我想听真话,咱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韩文清将眼神转了回来,沉默着望向张新杰,眼神里倒没什么悲伤的神色,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不甘心”。
张新杰只觉得鼻梁发酸,他无声地望向韩文清,突然很想抱抱他的队长。
但他只是伸出手,轻轻地用掌心覆住了韩文清紧握的拳头。
“我并不认为是你的这两次失误拖累了比赛,如果说你没能跟上团队节奏是你的过错,那这里头也有我的过错。”
张新杰顿了顿,笃定地抬头迎向韩文清愕然的神色:“一个好的战术应该是有兼容性的,它可以最大限度地包容团队成员的失误,如果你在团队里犯了错,那么立刻就应该有人给你把漏洞补上——这原本是我的职责,但我没能做到,错在我,而不在你。”
韩文清叹息着摇了摇头,似乎想要反驳两句,但张新杰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我并不是要帮你开脱,对于你来说,年龄渐长、状态下滑,都是不可避免的;但对我而言,战术的漏洞是可以避免的……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为你、为霸图做更多的事情,而不是继续让你一个人扛着霸图往前冲……”
“嗯……”韩文清没有抬头,只是闷闷地应了一声。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甚至也不知道我究竟能不能做到,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能为霸图争冠做更多的事情——”
“嗯,”韩文清点了点头,反手握住了张新杰的手掌,“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做你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剩下的交给我。”
张新杰只觉得喉咙发干,手心里渗出汗来,仿佛刚刚这几句话已经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一般。但韩文清仍旧握着他的手,片刻之后张开了手指,与他十指交扣。
张新杰明显地愣了一下,紧接着就像被雷电击中了一般,脑子里盘旋着嗡嗡的响声,背后渗出汗来,连颈椎都开始发麻。
“队长——”
“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在未来的日子里,你能够在我身边——不是队友那种,而是——我喜欢你。”
张新杰脑子里的嗡嗡声仍未止息,但他已经站了起来,保持着被韩文清握着右手的姿势,绕过那张窄窄的桌子,走到了韩文清身旁。
韩文清也朝向他站了起来,与他面对面站着,他们注视着彼此的瞳孔,在眼神中交换着微妙的信息。
最终,张新杰朝前一步,抱住了韩文清,将脸埋在他的肩头。
“我……也喜欢你。”
TBC
第三十七章
37.
韩文清陪张新杰在X市过了半个月十分“养生”的日子——每天早晨6点半被张新杰从床上拖起来晨跑,傍晚6点半再被自己“岳母”灌几碗美味又有营养的鸡汤,白天还负责陪着张新杰的父亲聊天、散步、下棋。张新杰到这时才惊讶地发现韩文清竟然会下象棋,而且还玩得不错。
“小时候在大院里,和我爸的战友下,他们那个政委,一回来休假就逮我下棋,逃都逃不掉……”
“为什么要逃?”张新杰蹲在阳台上,修剪着他母亲栽的一盆月季,一听韩文清提到他小时候的事,立刻来了兴致,“你不喜欢下棋吗?”
“喜欢,但我烦他老念叨我,他简直比我爸还啰嗦——哎哟……”韩文清帮他清扫着剪落下来的枝叶,一不留神便把腰给抻了。
“你悠着点,”张新杰连忙起身接过他手里的扫帚和簸箕,扶着他靠在墙面上,“先缓缓,叶子一会我自己扫就行了。”
“你不跟你爸下棋吗?”
“他看不上我的技术,还经常怪我拖累他,说跟臭棋篓子下棋,越下越臭。”
韩文清当场笑出了声,张新杰还没来得及瞪他一眼,便见他又捂住了腰,好一阵呲牙咧嘴。
“让你笑,”张新杰幸灾乐祸之余也不免一阵心疼,“你就不能消停会?”
“是你太好笑了,”韩文清冷酷无情地答道,“你下棋技术到底有多烂?”
“还行吧……是我爸眼界高,他标榜自己那是屠龙术,看不上我这种虾兵蟹将。”
“你爸可真有意思……”韩文清不由得感慨道。
“那是因为你和他相处的时间不长,要像我一样长年累月对着他,你也受不了。”
“还行吧,你爸起码是个讲道理的人……”
“你啊……”张新杰无奈地笑了笑,起身把满地的枝叶扫干净了,再把月季挪回原位,“别在这含沙射影,过日子又不是开学术研讨会,光讲理就能解决一切问题?”
“那也总比我爸那种油盐不进的好吧?”被戳穿的韩文清索性选择了自暴自弃。
“所以你在我家住个十天半个月也挺好的,正好学学怎么跟长辈相处。”
“合着我是来上课的?”韩文清简直哭笑不得。
抱怨归抱怨,韩文清在张家这半个月住得还算舒坦,要说有什么不满意的,就是每当他入夜之后搂着张新杰想要亲热一番时,对方总有各式各样的理由推拒。
要么是“太晚了”,要么是“打扰我爸妈休息”,再就是“你腰还伤着呢”,把韩文清生生憋了一肚子的气。
“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我嫌弃你做什么?”张新杰推开了在他颈间乱蹭的韩文清,“你稍微消停点吧,一把老腰了还不知道爱惜……”
“你说谁老呢?”韩文清一时气急,便伸手去扒拉张新杰的睡裤,被张新杰用力在胳膊上拧了一把,疼得他直呲牙,“你轻点!下手也没个分寸,拧坏了你赔啊?”
“拧坏了我养着,反正你现在也不打比赛了。”
“这么狠心?是不是亲老公?”
“你这人怎么一开口就没个正形?”
“在床上还要什么正形?”韩文清继续搂着张新杰胡乱摸索着,借着床头昏暗的灯光才发现他大半张脸都已经憋红了,便凑过脸去打算亲,没想到却被张新杰顺势捂住了嘴。
“别闹了,回家再说……”
“这不是家?”韩文清拽开了张新杰的手,吻着他的手心,声音听起来有些含糊。
“回自己家!”张新杰已经有些急了,想把手给抽回来,抽了半天也没挣动半分。
“在这怎么就不行?”
“我爸他们就在隔壁……怪不好意思的。”
韩文清愣住了,悻悻地瞪了他一眼,在他手背上亲了一口,将他整个人塞进了被窝里,还顺手掖了掖被角。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脸皮这么薄?”
“就你脸皮厚。”张新杰小声骂了一句,把韩文清也拖进了被窝里,将两人裹成了一个巨大的蚕蛹。
韩文清也不反驳,捏了捏张新杰的脸颊,把他往自己怀里揽了一把,用力揉了一把胸前那颗毛茸茸的脑袋:“睡睡睡——真是怕了你了。”
等韩文清终于消停了,张新杰反倒有些过意不去,犹豫着在他脸颊边亲了一下,却被韩文清一把摁住了脑袋:“要睡就别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