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门再度被拉开了,白郑二人激动地往门口望去,却见张新杰端着两杯水走了进来,冲他俩打了个招呼:“要水吗?”
“不用了!”白言飞连忙摆手,起身拉着郑乘风落荒而逃,休息室又恢复到只剩下韩张二人的状态,张新杰将两杯水放在茶几上,坐回了韩文清身边。
“他们跟你说了什么?”
“什么都没说。”
“那——我们继续?”
韩文清顿了顿,缓缓开口说道:“你说得也有道理——我现在的状态,一旦被针对,确实有可能拖全队的后腿。”
张新杰心里咯噔一声,转头望向了韩文清,却见他仍旧是闭目养神的状态,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反应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缓缓地、平静地说道,“你仍然是霸图唯一的战术核心,所以我才担心BOX-1战术会被对面反制,事实上,我们完全可以用更均衡的打法,对他们形成牵制,你也会有更大的空间发挥……”
“嗯,”韩文清低头揉了一把眉心,“你看着办吧。”
“我看着办是什么意思?”
“下一场的战术由你来制定,有问题吗?”
“没有,但是——”他往韩文清的方向挪了挪,小声问道,“我想知道为什么。”
“你自己心里没数吗?”韩文清皱起了眉头,眼神却有些涣散,“我自己的状态并不好,我不知道再这么撑下去到底是不是好事。”
“为什么这么说?”
“你真不知道?”
“大概能猜到,”张新杰低下头去,望着眼前的杯子,十指不自觉地交叠在一起,“但我想听听你的心里话。”
实际上,韩文清的“心里话”,张新杰也能猜个七八成。
在第五赛季前半段,不知是由于新旧交替的原因,抑或是因为其它,韩文清的竞技状态出现了剧烈的波动——在粉丝眼里,彼时霸图战队战绩的浮动大半是张新杰的“锅”,但韩文清自己心知肚明。
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霸图在五赛季时仓促将与张新杰同期出道的贾世明“内定”为韩文清的接班人,以备不时之需,但到了五赛季后半段,韩文清逐渐找回了状态,贾世明的处境便渐渐尴尬起来。在五赛季结束之后,他便索性转会虚空战队,彻底离开了霸图。
这也只不过是一次正常的人事变动而已,但牵涉到贾世明与韩文清使用的职业相同,再往五赛季霸图战队的成绩波动上一联想,一时间便流言四起。
韩文清这个“开荒一代”的选手到底还能不能打?
贾世明仓促露面,又匆匆离开,和这事有关系吗?
“我觉得我之前的状态波动,不是偶然,”韩文清顿了顿,缓缓说道,“我觉得这可能在暗示着什么……我不希望我自己的状态拖累全队。”
“我觉得问题不是出在这,”张新杰心平气和地反驳道,“问题不在于你的状态,而在于我们的打法。夺冠意味着我们会成为整个联盟的眼中钉,以前我们是怎么研究嘉世的,五赛季别人就是怎么研究我们的,在这种情况下,咱们的打法会被别人吃透,咱们的弱点也会全部暴露在对手面前——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
“但五赛季我状态不好是事实。”
“谁都有状态不好的时候,五赛季上半段,季副和李艺博刚退役,咱们全队相当于是大换血了,当时不止你状态不好,所有人的状态都不好,这不是你的过错,”张新杰将杯子端起来,呷了一口水,继续望向韩文清,“如果贾世明的存在是你心里的疙瘩的话,他现在也已经走了……”
“你也觉得我耽误了他的职业生涯?”韩文清皱起了眉,眼神霎时间变得锐利起来。
“没这回事,”张新杰淡定地把手一摊,“但我看得出来,你很介意这个。”
“俱乐总有俱乐部的道理。”
“是这回事,今时不同往日,霸图现在是一支商业化、建制化的队伍,俱乐部必须从商业的角度来考虑问题——”
他望向韩文清,语气异乎往常地笃定:“战队有战队的规矩,咱们没必要被俱乐部的商业运作牵着鼻子跑。”
“你说得对。”韩文清点了点头,整个人朝后一仰,松弛地靠在了沙发里。
“而且,队长,我得说句难听的——”张新杰将手支在了自己下巴上,推了推眼镜,“现在还不到你纠结竞技状态的时候。”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往后你的竞技状态还会下滑得更厉害,如果你现在就耿耿于怀,到了第八赛季、第十赛季,恐怕我们的处境会更加艰难。”
这似乎是一句尖锐的指责,但韩文清只是抿了抿嘴唇,抬眼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你有所担忧很正常,但这不是当务之急,咱们现在要考虑的,是怎么进行战术转换,咱们以前的战术体系都给人吃透了,但霸图的路还很长,以后该怎么打?这个问题要更紧迫得多,至于你的竞技状态,只要能用战术来弥补,那就不是问题。”
“我明白了,”韩文清点了点头,坐直了身子,“但战术转换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吧?”
“但霸图的转型是势在必行的,咱们可以慢,但不能拖。”
“你说说看。”
“我们完全可以从细节开始变阵,只要不触及战术核心,转型不会太麻烦——而且从细节调整也是个更加灵活的方案,我们完全可以根据对手来进行变阵,每场比赛之前进行一点微调,这样我们也不至于因为战术变化而敢大伤。”
“你是不是已经早有方案了?”
“有一个大致的构想,不过还没成形。”
“你先把方案拿出来,我们可以拿几场比赛来实验一下。”
“你确定?”
“没关系,咱们输得起,”韩文清将目光再度投了过来,张新杰惊讶地发现,这神色与他初到霸图时所见的也没什么不同,“就像你说的,霸图的路还长,过于计较眼前几场比赛的得失,对咱们来说未必是好事。”
“那下一场对蓝雨——”
“就按你说的打吧,试试看。”
“那——还有件事。”
“什么?”
“咱们以后有什么问题尽量心平气和地来谈吧,不然对其他队友影响不好。”
韩文清怔了怔,想起刚刚战战兢兢的白言飞和郑乘风,缓缓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他伸出手来,似乎是想去揽张新杰的肩,最终却犹豫了片刻,只是在他后颈上拍了两下,“谢谢。”
韩文清的手掌温度很高,一时间竟让张新杰有些愣神,他再度扭头望向韩文清时却发现对方已经闭上了眼睛,靠在沙发里似乎在打盹。
但他的手仍贴在自己后颈上,散发着灼热的温度,仿佛能直烧进自己血管里一般。
TBC
第二十七章
27.
张新杰设想过很多种再度与韩家父母见面的情景,但眼下的局面还是将他打了个措手不及。
不知是出于屋里昏黄的灯光,还是心理因素使然,韩文清的母亲看起来比平时放松了不少,她絮絮叨叨地和张新杰讲着韩文清小时候的事情,有的事情张新杰甚至是第一次听说。
“我和他爸工作都忙——你可能也知道,他爸当兵,我在部队医院,忙起来长年累月不着家,文清全靠战友同事带着……好处是这孩子独立早,能扛事,坏处么,就是这孩子从小不亲人,在大院里就跟个混世魔王一样,搅得整个大院鸡飞狗跳,有一年直接把院子里的石榴树给放火烧了。”
“烧树?”张新杰不由得出声问道。
“对,他说想烧树上的毛毛虫,结果火才点着,一树的虫子全部惨叫起来,把这孩子给吓懵了,傻站在树下半天没动弹……还好当时咱们部队政委回家休假,在屋子里见着火势,赶紧冲出来把火给灭了,不然指不定闹出什么乱子来呢。”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约是他八岁的时候……当时政委把他狠狠训了一顿,这孩子还顶嘴,把人家给气的,跑医院来找我告状。我一看势头不对,这才八岁,就敢放火烧树,再大点还得了?我就和他爹商量着,请了假,回来了一趟。”
说着,韩文清的母亲端起茶杯来,呷了一口茶水,欲言又止地看了张新杰一眼:“你小时候没干过这种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