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烁微眯着眼睛，看清了脸。
薄！妄！
瞳孔放大，黎烁手上拿着剧本一时有些难以置信。
薄妄是男配？
没时间多琢磨，黎烁拉开车门坐起来，态度温和地叫了对方一句：“薄老师……”
他的话没说完，薄妄淡淡的眼神从他身上一扫而过，平淡地说：“有时间对下戏吗？”
黎烁感觉自己后脊背的毛都要炸起来了，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肃然起敬。
“好的薄老师，我整理一下。”黎烁两只手摆在膝盖上规规矩矩回应。
薄妄指了下凉亭，示意自己在那边等他，黎烁立刻点头应好。
不能怪黎烁反应这么大，因为在猝死之前黎烁剪的就是薄妄的片子，一个综艺节目，在所有人都闹闹腾腾玩游戏的时候薄妄的存在感透明到镜头都抓不到他，一整个后期团都称薄妄是后期杀手，尊称为“薄老师”。
但这节目主要看点就是薄妄加入的反差，黎烁为了多剪两个薄妄的镜头几近三天三夜没合眼，还要安排下一期的“笑点”，导致他每天睁眼“薄妄”，闭眼“薄妄”，此时一重生，看到的还是薄妄，黎烁差点犯了心脏病。
“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还阴魂不散。”黎烁按着胸口低声自言自语，说完感觉这话不太合适——毕竟实话实说，按理现在他才是那个阴魂。黎烁忙呸呸两声，拿着剧本下了车。
薄妄是练习生出道，从小培训舞蹈，安静地坐在那身形就和一般人不一样。和他合作过的艺人最多的评价就是说他话不多，夸张一点的直接道离他近一点，周围几十米的空气都降温到北极。
黎烁仔细考虑着，薄妄年纪和黎凡好像差不多，但比黎凡早出道几年，在圈里也有老前辈提贤，人脉资源怎么也要比黎凡好，为什么会给黎凡做配？还是黎凡有什么更大的来头？
他走上凉亭，道：“薄老师。”
薄妄一手支在石桌上，听到黎烁的声音他顿了顿，转头过来看他，眉宇之间更冷淡了。黎烁能直接感受到周遭气场不止降温二十度，起码三十度以上了，风一吹，透心凉。
对方满脸都写着“别惹我”，黎烁也没再热脸贴冷屁股，他拿着剧本问薄妄对哪场戏，薄妄指着黎烁台词最长的一段说：“就这里。”
这一场是黎烁饰演的靳小西和薄妄饰演的遥南追杀猫妖到寺庙，遥南（薄妄）被猫妖控制，三人僵持。黎烁给自己预热了几分钟，跃跃欲试起来。
靳小西：“你想干什么？”
被猫妖控制的遥南：“你再过来我就杀了他！”
靳小西：“杀了他？但现在你就是他，你要自杀？”
遥南（猫妖）：“笑话！我杀了他我不会死！”
靳小西：“你抬起你的手。”
靳小西：“你抬起你的腿。”
靳小西：“你发现什么了吗？没错！现在你就是他他就是你，也就是说他的身体一旦死了，你难道能保证你一定不会死吗！”
遥南（猫妖）：“他是他我是我，他死关我什么！”
趁猫妖心神一晃，靳小西指尖甩出一道利光直贴在遥南额头，猫妖尖啸一声，被逼出了身体，靳小西飞身而上，手上的剑一挽，将猫妖的魂魄削成了一团PM2.5。
他大笑道：“你难道不知道反派都是死于智硬？”
猫妖消散，遥南的身体从空中砸下来，“砰”一声把靳小西砸了个正着，靳小西“嗷”一声，这一场完。
黎烁刚开始放不开，说台词的时候情绪还是收着的，薄妄一开始说台词就立刻进入了角色，表情狰狞，将猫妖的阴狠抓住了六七分。他用手掐自己脖子的时候手背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后几句话黎烁很快被薄妄带入了角色。
“你语气太平了。”对完一场，薄妄直接说。
黎烁觉得有点意思了，他点了下石椅道：“你能站椅子上去吗？”
薄妄视线在他抓着袖子的手上停了一下，“嗯”了一声，起身站到了长椅上。
正式开拍的时候薄妄会被威亚吊在半空中，场景不同说话的语调气息也会变化。
黎烁后退两步，站在亭口，他脑子里还在想这一场的前因后果。
猫妖是靳小西杀的第一只妖，他的兄弟被猫妖挟持，这个时候他的情绪应该是有一些畏首畏尾同时也很亢奋的。
黎烁深吸了一口气，脑子里慢慢浮现出漫画里的场景，靳小西身体战栗，拿剑的手却很稳，表情慌乱眼神却锐利。然后他睁开眼睛，瞪着猫妖，手上做拔剑动作道：“你想干什么？！”
薄妄屈起身体，一只手掐住自己脖子，一只手勾作猫爪状，语气阴冷尖锐道：“你再过来我就杀了他！”
黎烁眼尾微微抽动了一下，他眼睛盯着猫妖，好一会，嘴上嗤笑一声，他说：“杀了他？但现在你就是他，你要自杀？”
黎凡进步飞快，薄妄真没想到，这一场对完，薄妄对黎凡的印象有了些改观，他从椅子上跳下来的时候还笑了一下，嘴边浮起两个小括号，让黎烁愣了愣。
周边空气瞬间升温十度，就凭这个笑，薄妄看起来也不像是那么不好相处人。黎烁在心里揣摩着。
作为编导专业生，表演也是必修课，黎烁怎么说也是拿过全额奖学金的，况且又一直呆在这个圈子里，还是有一定功底的，见薄妄对他态度回暖他也立刻打蛇上棍了。
“薄老师，我觉得你可以再松一点。”黎烁道：“猫妖被一路追杀，这个时候已经身受重伤精力薄弱了，应该还要再虚弱一点。”
说着他就自己道：“你再过来……我，就杀了他，咳，差不多这种感觉。”
薄妄眉头皱着，他跟着黎烁语气把台词又念了一遍，“你是说要更多一点色厉内荏的感觉？”
“对对对，因为猫妖被一路追杀，毫无反抗之力，他这时候更多的是破釜沉舟和故意想要虚张声势，因为他打不过靳小西了。”黎烁进一步解释。
薄妄拿着台词本又重念了一遍，发现的确要顺很多，他抬头看着黎烁，认真道：“谢谢。”
他脸上的小括号又浮了出来，一瞬间大地回春，周遭的温度唰唰春暖花开。
这人笑起来真的是又甜又帅，男女通杀，吸粉是肯定的。
“客气了，以后互相指教吧。”黎烁自带佛系气场，一向与人为善，工作时候和同事都能打成一片。薄妄受了他的善意，回握了一下他的手道：“嗯，黎哥，以后多多指教。”
他居然还在笑？黎烁惊了。
冰山变成小可爱，黎烁一颗三十多岁的老哥哥心都顿时被融化了。
第2章
黎烁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好，今天又是午夜场，最后一场戏拍到了凌晨四点，从刚开始的不适应工作方式到后来一遍一遍麻木地听着NG次数，黎烁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自己走回酒店的还是被助理带回酒店的。
一早，生物钟准时在六点叫醒了他。
黎烁从床上猛地坐起，脑子里就三个字，“剪视频”。起太猛了眼前一黑，慢慢地眼前才明亮起来。
原木色床头柜，电视柜，白色屏风。
装潢都是酒店风。
更不习惯的是不戴眼镜也明亮的世界。而且作为一个朝九晚九时而朝九朝九（通宵）伏案工作的媒体人，必备三件套：脊椎病、腰椎病、近视眼，都不见了。
上大学前黎烁视力5.0，毕业时候双眼近视200度，工作七八年，近视度数直破500度，摘了眼镜世界雨窝无瓜。
除了眼睛亮了，还有一个是体重轻了。
上大学时候黎烁也是人称央艺编导系一朵花，唇红齿白，同揽校花校草双旗，毕业时候被各类星探狂轰滥炸。
靠颜值吃饭的路一直到大学毕业。大学毕业开始他就剑走偏锋，体重和阅历同步增长，好好一副皮囊还不到三十就糟蹋成了油腻大叔，未婚单身，心态倒是不错，整天乐呵呵，挺着大肚子上下班，新来的都得以为是什么高层领导。
也不知道是得益于他毫无攻击力的外形还是踏踏实实做事的好性格，总之黎烁在业内人缘很不错。
公司疲态初显，是黎烁主动谈下的节目合作，亲自操刀后期工作，没想到用力过猛，嘎嘣一下就把自己年轻的生命交代在了工作岗位上。
可见金钱诚可贵，生命价更高，若为生活故，两者都不可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