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把衰气传过来了,水逆男孩,”JJ没好气地说道,他还在为酒店停水生气,雷奥不好意思地笑着,没说什么反对的话——他的脾气出乎意料的温和。“我们这边需要一些好运。”
“所以这是怎么回事?”勇利低声问道,他指了指雷奥身上的各种绷带和石膏。
雷奥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一点儿这个,一点儿那个呗——这个,”他举了举双手,“被蜜蜂蛰的,还有这个,”他指指自己的头,“酒吧里有个家伙扔飞镖的准头特别差!还有这个——”他抬了抬自己的右腿,“跌进医院的池塘里,摔了个粉碎性骨折。”
“粉碎性骨折?!”勇利瞪大了眼睛,他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可是,如果……”如果是粉碎性骨折,一个舞蹈演员的职业生涯可以说到此为止了,但雷奥脸上看不出任何愁苦的痕迹,雷奥张大了嘴巴,他的视线朝勇利身后飘去。勇利一回头,发现维克托冲他微微一笑。
“啊,我说的什么,粉碎性骨折吗?”雷奥赶紧说,“我说的是崴脚。擦伤。我是说——就是抽筋而已。”
“哦亲爱的雷奥,”杨说道,“那飞镖给你留下了永久的伤痕,看你话都说不利索了。”她狠狠地瞪了雷奥一眼,雷奥讪讪地笑了笑,不说话了。“勇利,亲爱的,我向你保证过了这个月他屁事都不会有。这都纯属意外。”
“这不是意外,”等到杨把头转开了,雷奥小声对勇利说,“每次我不诚实的时候,就会倒霉,这是上天的提点。”勇利拿不准他是不是在搞笑。“我觉得应该找个算命的算算,你认识什么灵媒吗?”
勇利马上就想到了白桦镇的米拉。
“认识到是认识……”勇利犹豫着说,“但她……”他不确定自己该不该告诉别人米拉的特异功能实际上就是装神弄鬼+谷歌搜索,这算行业机密吧?但雷奥伸出手制止他说下去,并且严肃地抛出了一个问题。
“喔哦等一下,她是个'她'?你的灵媒是女人?”
“对啊,”勇利莫名其妙地说,“怎么了?”
“诚实地回答我,”雷奥说,“她漂亮吗?”
“挺……漂亮的吧。”
“那不行。”雷奥坚定地说,“哎呀你知道那些灵媒的,他们要摸你的手,看你的眼睛——如果她很辣,我会紧张,我一紧张,心跳就会加速,结果可能就不准了。”
“这是我听过最科学的迷信。”
“这叫原则。”雷奥说,“你还认识什么男的灵媒嘛?最好大胡子、身高六尺八、孔武有力——这种我绝不紧张。”
“我又不是拉灵异皮条的。”勇利嘟囔,但就在这时,另一个名字忽然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但是——等一下,我真的认识一个,就是他……他比较业余,他只会算算塔罗牌什么的。”
“我喜欢塔罗牌!”雷奥认真地说,“有名片吗?哦不对,他业余,那么,有他的电话吗?”
“我可以给你他的推特账号。”勇利说,接过雷奥的手机,将那个的推特找出来给他看,“就是这个。”
“我看看,”雷奥说道,咂着嘴巴,“唔,Ji——这个词念什么?“
“Guang,”勇利说,“Guang Hong。他……你会知道的。你们肯定合拍。”
“绝对的。”雷奥回答道,眼睛盯着手机屏幕,“我喜欢他给日历标注的方式!”他给勇利一张光虹发布的日历的照片,那上面密密麻麻地用小红字标注出了各种可能发生在每一天的坏事,几乎没有空白。雷奥看起来很兴奋,勇利也说不准他到底是不是在讽刺了。
如果他真的觉得这很酷——那这个世界上终于有一个人肯欣赏光虹的未雨绸缪了。
“哇哦,我跟他喜欢一个牌子的番茄酱。”雷奥开心地说,“嘿我们还喜欢同一本漫画——他还有画师签名版?!我太嫉妒了。”接下来的整个用餐时间,他都花在翻光虹的推特上,并且为没有找到自拍感到有点儿失望。
“他长什么样呢?”雷奥问道,“他是中国人吗?他长得——等一下,他长得像成龙吗?”他兴奋不已,“那该多酷啊!”
他那张被绷带缠绕只露出一小块的脸上,闪耀起幻想的光芒来。勇利看着他,实在不忍心说出真相:光虹和成龙长得没有一毛钱搭杠。
“差不多吧。”他最后说道,心里满是怜爱,雷奥激动得红了脸。
吃完午饭之后,雷奥就和他们告别了——他准备去星巴克蹭网,把光虹剩下的推特一口气翻完。
他眼里闪烁着STK特有的光芒,勇利忍不住叹了口气。
“勇利,我的哥们儿!”雷奥张开手,示意勇利跟他拥抱,当他把下巴搁在勇利肩膀上时,他轻声说道:“我听杨说了——你的问题。”他们分开,勇利惊讶地看着他,“这是个很棒的角色,对不对?每个人都会跟他产生共鸣,不管什么方式,”雷奥说道,“你应该停下试图在我和健次郎身上学习了——你该试试扮演你自己。”
“但是……”勇利想说那没有那么简单。
“你肯定感受到了一些东西,对吧?”雷奥说,“管他是什么呢,一股脑表现出来——你是希望舞台上出现一个拙劣的模仿者呢,还是希望一个真正的演绎者?你自己想想。”他说完,指了指自己被绷带缠着的脑袋,转身去和JJ告别了。
勇利一直目送着他朝街拐角走去,他走出十五米远的时候,一个香蕉皮从街道旁的建筑物二楼被丢了出来,不偏不倚的落到了他头上。
“可怜的老雷奥啊,”JJ老气横秋地感叹道,“怎么就那么衰呢?”
第六十七章
训练开始的第四天傍晚,勇利耳朵里塞着耳机,坐在剧院门口的台阶上发呆。他肚子里装满了脆皮通心粉和小香肠,撑得挪不动步。他坐在那儿,心里有种冲动躺下——演出还有两个小时才开始,台阶附近的人稀稀拉拉的,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他望着天边逐渐下沉的夕阳,和围绕在它身边裙摆般层层叠叠的云彩,他看着天空呈现出一种浪漫而诡异的粉蓝色来。
这让他心里觉得很平静。
“勇利!”几个同样吃完晚饭在消食散步的姑娘发现了他,他认出她们都是舞团的演员,有朱丽叶、艾米、辛迪……他还是没能将所有人的脸和名字对上号,但她们冲他灿烂地微笑、招手,于是他也摘下一支耳机,冲她们挥了挥手,“一起回后台吗?”她们热情地招呼他,还有两个姑娘红着脸在嘀咕着什么。
“不啦。”勇利摆手,“我在等人……”他在等克里斯,那家伙跑去买新出的《vogue》了。但女孩们忽然爆发了一阵热烈的大笑,“那就不打扰你啦!”她们说完,簇拥在一起,朝他露出甜美的、大有深意的笑容,爬上阶梯走掉了。
勇利目送她们远去,心里有点儿感慨和莫名的伤感:短短的几天时间,他和舞团的人们建立起了某种联系,这在半个月以前,依旧是不可想象的。是维克托……是维克托的坚持让他走到了这里……四天的时间转眼即逝,他觉得仿佛一部分缺失的自己在这段时间里被补齐了。如果没有维克托的鼓励,这一切都无缘发生……他静静地思考着一切,思考着时间、回忆和未来,直到他回过头来,发现克里斯站在他面前,正在叉着腰对他露齿而笑。
“真漂亮啊,是吧?”他说道,朝勇利挤了挤眼镜。
勇利忽略了他的暗示,“你杂志买到了?”他问道,太阳又沉下去了一些,现在每个人的脸上都被上了一层淡淡的金釉。
“买到啦!”克里斯说,“还送了脱毛膏——要不要一起试试?听说是香氛的哦。”
“……不必了。”
“假正经,”克里斯给出了评论,他在勇利身边坐下,从他耳朵眼儿里抢走了一支耳机,“你在听什么?——哎哟。”他呻吟了一声,耳机里传出了一首意大利语的歌曲,“你真的很喜欢这首歌,是不是?”
“我才没……好吧我挺喜欢它的。”勇利说,“它很美——你能看懂意大利语吗?”
“我可以试试。”克里斯回答道,从勇利手里结果杨的随身听,他皱起眉头,费力地读出了屏幕上的意大利语歌名,“陪伴……我的……不要……我想它的名字应该叫——《伴我身边 不要离开》。”克里斯思索了一下,发出了一声短促的笑声,“这……有点儿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