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哥那天回来,他便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不仅是他,还有嫂子,两个小孩都有了疫病的症状。我是住在他隔壁的,他不让我过去,只是隔着墙对我说,”七子有些说不下去了,“他隔着墙对我说,让我赶紧走,赶紧逃出京城。”
“他说是乌雅格格让他做了一件事,那件事可能会很严重,但他也跟我说了,乌雅格格自然也是会有办法阻止的。他跟我说,乌雅格格如今在皇宫不开心,如果这个事情爆发后,能够由乌雅格格来解决,那她的处境或许会好很多,她也会开心很多。但六哥还是让我逃了。我…”
七子哭得更是伤心了,“六哥他为何要那般的傻啊,都是那个女人的错,六哥并不知道那是疫病啊,他只以为那是无关要紧的小病啊,”七子突然又开始猛地磕头了,“圣上,圣上,都是那个女人蒙蔽了六哥,六哥也只知道那些沾了病液的东西有害,但他并不知道那是疫病啊,他不知道啊,她不知道啊,他要是知道,也不会害了嫂子侄子侄女啊,圣上…”
康熙在上头,他猛地拍了一下案桌,他脸上的青筋冒起,他甚至被气得都说不出话来。想必那个乌雅氏是想凭借着治疗疫病的功劳,想要更上一层,却害了这么多的无辜百姓!
“皇阿玛,儿臣刚刚给您呈上的画,便是那六子家中墙壁上那副画的描摹,那些用朱砂画的地方,全都是那六子用自己的血迹画下的证据。那个乌雅氏把疫病从乌雅府,一路散播到儿臣所在的庄子,其心可诛啊!”
乌雅氏真真是好心机,就这一条计谋,可谓是能够一箭多雕。庄子爆发疫病,那皇室的人自然便无暇顾及她发明治疗天花法子的种种疑团。京中爆发疫病,这么大的事情,若是她能够给出解决疫病的法子,那万民声望,荣华富贵便唾手可得。乌雅府也爆发疫病,这下子更是没有人会怀疑那个‘仁慈善良’的‘杏医娘娘’了。
被指使去散播疫病的人,是‘爱慕’自己的人,自己的秘密便不会泄露。更别说,散播疫病的人,这么近距离接触那些病液,不仅是他,便是他周围的那些人,一定也会病死,如此这般,这个秘密便会永远随着那些人的下葬,被埋在腐朽土壤的深处。
然而她却是失策了,她高估了自己的‘魅力’,也低估了人的底线。‘爱慕’她的六子终是醒悟过来,他用妻儿的性命和自己的泪水血液留下了对乌雅氏罪行的证据。逃跑的七子也对着自己的良心,说出了实话。
“传。”康熙重重地说了一声。虽然他没有明说要传唤的人是谁,但梁九功还是战战兢兢地弯了腰。
“传乌雅侧福晋。”梁九功高声地说。
第37章
梁九功说完那句话后, 旁边的小太监便赶紧连滚带爬地出去传召乌雅侧福晋,然后, 乾清宫殿内便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太子一脸严肃, 他坐在一侧的座位上没有说话。康熙黑着脸, 他坐在高位上也没有说话。旁边的太监宫女大气都不敢喘。那个被传召过来的‘七子’更是被这种紧张压迫的气氛吓得直发抖, 幸而在被传召前,那些个公公不允许自己喝水, 要不然现在铁定就要逾矩了…
太子看着‘七子’被吓破胆子的模样,便挥挥手,让旁边的小太监把他带下去, 待会儿与乌雅氏对质的时候,再把他带上来罢。
这种紧张压迫的气氛终于在乌雅侧福晋来到后被破除了。大家都紧紧地盯着她。
“给圣上请安, 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虽然乌雅氏之前被尚衣监的宫女们抓了包, 被她们发现自己私穿太子妃礼服, 但如今的她已是调整好自己,又是一副‘清白自在人心, 我是被冤枉的’的模样。
康熙没有说话, 他就这样让乌雅氏跪着,他撇了梁九功一眼,梁九功随即得了指示般, 他大声质问乌雅氏, “罪人乌雅氏,你私穿太子妃礼服,以下犯上, 人证物证俱在,你可知罪?”
乌雅氏一听,也不着急,倒是盈盈上前,有些泪眼地说道,“圣上英明,妾身是被冤枉的啊。那些尚衣监的宫女只留妾身一人在尚衣监的后殿,妾身对尚衣监后殿的布置又不熟悉,只是在慌乱之中,不小心碰倒了太子妃娘娘的礼服,那件礼服只是凑巧掉到妾身的身上罢,妾身绝对没有私穿太子妃娘娘的礼服啊。”
乌雅氏在被关的时候思来想去,这套说辞是最完美的。她虽然也知道‘私穿礼服’是那个可恶的太子妃设的局,但她并没有任何证据。如今之计,最重要的是要顺利脱身。
乌雅氏声情并茂地说着这些话,然后她便是坚定地大声说着,“圣上英明,若说是妾身损毁太子妃娘娘的礼服,妾身认,但若说是妾身私穿太子妃娘娘的礼服,那妾身是无论如何都不服的。尚衣监宫女们的说辞,不过是想要推卸责任罢。恳求圣上查明此事!”
乌雅氏的声音很响亮,情感很动人,但周围还是一片寂静,没有任何人对此有任何反应。她似乎也是感觉到情况有些不对劲,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太子这才命人把七子带上来。七子还是那副畏畏缩缩的模样,他看到乌雅氏,却是瞪大了眼睛。
而乌雅氏听到后头有动静,她偷偷地向后看了一下,却是被吓了一大跳。那个人怎么会在这里!
“想必乌雅侧福晋对这个人也很是熟悉罢。”太子冷冷地说了一句。
“太子殿下说笑了,妾身于深宫中,又如何识得这般粗鄙之人?”乌雅氏内心一阵惊慌,但她的面上还是维持着些许笑容。
“侧福晋,小的是七子啊。您还在乌雅府的时候,小的是您的仆役呀。”那个七子还真以为乌雅氏没看出他来,还出声说道。
乌雅氏无意识地扯着手中的帕子,她还是维持着笑容,“不知太子殿下为何要传召这粗人?怕是脏了圣上的眼便不好。”
太子没有说话,康熙再看了梁九功一眼,梁九功便又再次对着乌雅侧福晋大声说道,“罪人乌雅氏,旧日乌雅府的仆役七子指控你散播疫病,你可知罪?!”
乌雅氏一听,梁九功的话倒像是往她的脑袋里砸了一颗雷,把她轰得头昏脑涨,把她炸得四肢疲软,她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他怎么会知道…
“圣上英明,圣上英明,妾身只是个小女子,又如何有这天大的本事,必定是有人陷害于妾身啊,这是要置妾身于死地啊,圣上不能听着仆役的胡话,圣上明察啊。”乌雅氏也没有了当初的镇定,她一下子跪了下来,哭着说道。
“说,你是不是收了谁的银子,才过来诬告我!”乌雅氏突然转过身,她恶狠狠地大骂七子。
七子却是哭了,“侧福晋,做了坏事是要下地狱的,您害了这么多人的性命,以后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您现在还有弥补的机会,便认了,这样菩萨看在您认罪的份上,也会减轻您的罪孽的。”
“你到底在胡说什么!你这个忘恩负义之人,你自小便被抛弃在路边,若不是我善心,把你带回乌雅府,你早就被冻死了,哪里还有如今这个日子。我自问对你不差,金银钱财不吝啬,谁知却是养出了这样一条反口咬主的白眼狼!”乌雅氏的声音说着说着便提高了,她被气得满脸通红,怎么这个七子倒是没有染上疫病病死呢!
“我,我,格格…”七子也是有些说不出话来。他情绪激动,一时间还把在乌雅府时对乌雅氏的称呼都叫出来了。格格确实是自个儿的救命恩人,没有格格,自个儿确实是早就被冻死了。格格平日待下人也宽厚,确实是个好主子。但那可是成百上千的人命啊,那是人命啊,不是一两句话就能抹杀掉的啊。
七子的表情很是痛苦,一侧是自己的恩人,但另一侧又是自己的良心。在他的心中,乌雅氏一会儿还是那个在冬日里给自己吃食的小女孩,一会儿又是无情搜刮人命的恶徒,他对乌雅氏还留有深深的尊敬和依恋,但那些得了疫病的人的灵魂似乎是驻扎在了自己的心中,让自己无法昧着良心继续生存下去。
“难道您忘了六哥了么,他对您这么好,您怎么就能这么狠心地对他呢,还有嫂子和两个侄子侄女,您怎么可以这样狠心…”七子跪在地上,他嚎啕大哭起来,“是小的对不住您,格格,但小的真的没说谎,都是六哥告诉我的,是您叫六哥散播疫病的病液,小的没有说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