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珠子都快要直了。
冷冰冰的银发公子一掌劈晕了刚还簌簌叨叨要拯救他人于水火中的小姑娘,许是四周安静了下来。公子神色淡然地扛起小姑娘,给老鸨丢了一袋银钱。
她把钱揣在手里,摸了摸数量,觉得公子给了太多了,刚想开口,对上他冰冷的目光和手里的长剑,嘴里的话没那胆子吐出。
公子扛着一个小姑娘,就这么走出了清风楼的厢房,冷脸吓退了一众搂搂抱抱的小白脸和猥琐大叔,一路畅通无阻。
***
云长天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抗着一个小姑娘回穹苍天府,而小姑娘也是第一回 跟人去喝花酒被人无声无息地打晕,再抗回她的屋子。
此乃奇耻大辱!
淡淡的几道阴影笼罩着她,刚睁开眸子偷偷看过天色的厉澜雪确认如今是白日,且阳光大盛,她刚好瞌上眼眸。敞开的窗户吹来几朵小花,淡淡的花香入了屋后便越发地浓郁了起来。
有婢女愤愤地道:“也不知四姑娘是走了什么运气,竟然得了二公子的青睐。”
“啪”的一声脆响,喜善娇骂道:“你个贱婢胡说八道什么,四姑娘向来活泼好动,定是在外面惹了什么祸事,让云二公子不悦,这才把她弄了回来。”
静默了一刻,厉从寒开口,温柔的嗓音如百鸟歌唱。
“都别胡乱猜测了,听说穹苍天府有一处断崖,名为壮士断臂,乃是上古神邸的断臂跌落下凡而形成。四妹妹因得了武管事的喜,无须练武,反正无聊着,不如去那里寻寻有无医治阿月病情的草药!”长叹了一口气,话语幽幽:“如此也省得给云二公子添麻烦!”
几道阴影渐渐散去,厉澜雪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向落在床沿的那朵可怜小桃花,淡淡的桃花香飘来,可花已被蹂躏得不成花形。
阳光大盛,厉澜雪睁着眼眸很不舒服,索性瞌上眸子装作睡觉。她在思考,厉从寒仙赋不佳,带的那几个狗腿子也是不中用的,若是她趁着人少划花了她那张漂亮的小脸。
兴奋地舔了舔唇,握紧拳头真想抄起鞋底就这么干了。
脑中那个病弱的少年忽然浮现,她脑子冷静了下来,撇了撇嘴。
不就是壮士断臂吗?就算是壮士断头颅她也不怕。
***
一丝不苟的云二公子从不近女色,孤身多年连个服侍的小婢女也没有,这虽然是洁身自好的证明,可身为一个男子似乎有些......
不太寻常!
故此,穹苍天府总有一些闲言碎语传出,云二公子是个性冷淡。
他本人是不甚在意,可家里人怎么也得为他着想。
穹苍天府五步一亭,十步一阁,小桥流水,花开肆意,甚是美丽。清晨空气清晰,三三两两的鸟儿在枝头蹦跳,晨曦露珠从绿叶落下,生机勃勃。
这个时间是云长天去文人课堂的时间,从他的云雅居出门,势必要经过梅溪小林。春季梅花已枯萎,却有淡淡的梅香萦绕于鼻。
云长天蹙眉,加快了几步。梅香萦绕不散,迫于无奈下,他只好停在一处桥廊上。
身后没有任何动静,他叹了一口气,状似无奈道:“出来吧!”
“嘻嘻!”云听绿收起手里的符咒,就这么从他身后钻了出来,赞赏道:“弟弟可真是聪慧。”她扬了扬手里被烧了一半的符咒,挑了挑眉:“还说这隐身符如何如何出色,没想到也不过如此。若是我外出隐身,遇到危险,定然遇难了。”
“春季的梅花香味过于浓郁了。”如何能不让人发现呢!
云听绿蹙眉:“这我可不管,你姐夫就喜欢这个,我得天天熏。”拉着他的手,往他袖子嗅了嗅,嫌弃道:“你怎的不熏香呢?无色无味的,你如何能招姑娘喜欢?”
想起那些烦人又喜欢他的姑娘,云长天脑壳一阵疼:“若是姐姐无事,我便先去上早课了。”
云听绿乐了:“上早课好啊!上早课秒啊!”拉着他的袖子撒娇道:“带姐姐一起去如何?好久没见文老头吹胡子瞪眼了,忽然有些期待。”眨了眨眼眸:“听说你们哪儿来了个特别有意思的姑娘......”
云长天脑子浮现出昨天那一幕,淡然的脸黑了黑:“没意思!”
云听绿“噗嗤”一笑,双手击掌:“弟弟如此说,定是个极其有趣的姑娘。”从怀里掏出一块用梅花手帕包得严实的梅花饼,放在他手里:“在冬天,这梅花饼不是个稀罕的玩意儿,可如今梅花早已凋零,要吃梅花饼得等冬日。这梅花饼也变得稀罕起来了。”
“她初来咱们穹苍天府不久,定是没有好好品尝过,这个就当是姐姐的一点儿心意。”
“希望她喜欢才好!”
“我就不打扰你们抄书谈情了。”
云长天纠正她:“只抄书。”
淡淡的绿叶飘到了拱桥下的湖泊,荡起一圈圈波纹。云长天的步子刚迈了几步,姐姐便在身后招手:“梅花饼是姐姐一大早做的,记得趁热吃。”
云长天把梅花饼放在了袖口,叹了一口气。
昨日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他无需同文管事回禀,他便已经知晓了。今日他特意起了个大早,守着藏书阁外等着云长天二人。
冰冻过的皱纹硬邦邦的,发白的胡子吹得一翘一翘,文管事端正地坐在书案前,枯槁般的手指翻了一页清规训诫。云长天恭敬地朝文管事行礼:“老师!”
文管事心里的不悦不喜不高兴,在见到云长天的这瞬间,心头憋着的气便散了。他这辈子教了无数个学生,有仙资聪慧成为一代名士者,有姿质散漫碌碌无为人,也有心高气傲最终无成者,但这些人中最让他满意的只有一个。
他安慰道:“非墨啊!昨日的传闻,你也无需太过在意!”
“年少者总归有那么一两段风流韵事!”
嘴虽如此说,脸虽很平静,但云长天知晓文管事此人眼里容不得一颗沙子。昨日他确实气急,心口剧烈起伏下,便做出了冲动的行为。当他扛着一个小姑娘走出清风楼,诧异的眸光盯着他们二人时,云长天已大觉不妥,可既然已走出,若是回头......
恐怕流言蜚语会更加不堪!
诚然如老师所说,哪个少年没有一两段风流韵事,但对于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来说......
恐怕是此生都洗不掉的耻辱。
他撩起衣袍,笔直跪地,朝文管事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文管事诧异:“非墨啊!你这是......”
“此乃非墨鲁莽的结果,还请老师莫要怪罪与他人。”
文管事皱巴巴的手又翻了一页书,若是别的弟子从清风楼抗一个姑娘回穹苍天府,他早就把那弟子的狗腿打断,再将他逐出穹苍天府,一世不得让他回归。可此人是云长天......
并非云长天身份特殊享受待遇不同,在文管事眼中,弟子只要两种,好与坏!君子如长天,上课从不迟早早退,功课精简完成,修炼从不怠慢,而且再辛苦也不开口喊一句“累”!这就是好弟子。
而厉澜雪那丫头,刚上课便顶撞夫子,不好好抄写清规训诫,还肆意妄为,且身为一个女儿家,不知羞耻地往清风楼那种乌烟瘴气的污秽之地钻。这便是坏弟子,得严加管教,若屡教不改便只能踢出穹苍天府,省得祸害他人。
看着云长天跪得笔直的身姿,文管事叹了一口气:“罢了!你且起来吧!”
“虽身正不怕影子歪,可到底是流言蜚语重于树。那丫头顽劣不堪,也吃到苦头了,此事到此为止。”
“多谢老师。”
文管事还要教导学生,离开藏书阁时,天色还早。云长天身姿笔直,打算继续默写昨日厉澜雪弄脏的清规训诫。抬起手的瞬间,淡淡的梅花甜饼的香味传出,手顿了顿,又叹了一口气。
“云师兄!”有位身穿白衫的内门弟子朝他恭敬拱手,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云长天颔首,放下手中笔墨,静等那位弟子的话。
“昨日我等去壮士断臂欲摘些灵花灵草,无意中发现有虎灵的踪迹,我等已设法将它引到陡崖的一处山洞中,想方设法将其灭杀,可......我等学艺不精,只好先将它囚禁。”
“虎灵?”云长天蹙眉。壮士断臂乃一处悬崖,内门弟子每周会有一堂御剑飞行课在那处进行,若真有虎灵,个别修为不高的弟子,恐怕会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