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楚依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哭到筋疲力竭,才在施子煜的怀里幽幽睡去。
施子煜拍着时楚依后背的手停了下来,他从兜里掏出一方手帕,细心的将时楚依脸上的泪水擦干净。
他在时楚依的额头上印了一吻,轻声道:“睡吧!睡醒之后,你又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时楚依!”
两个人就这么互相依偎着,在坟地里呆了整整一夜,等时楚依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醒了,饿不饿?”施子煜柔声询问。
算起来,时楚依已经有一天多没有吃东西了,当然他也一样。
“我不吃肉!”爷爷刚不在了,她还在热孝期,不想沾荤腥。
“好,我记得这附近有一棵野梨树,我摘几个野梨回来给你吃!”说着,施子煜将时楚依放开,想站起身,腿一软重新跌在地上。
“怎么了?”时楚依关系地问。
施子煜摸了摸时楚依的头发:“没事,我就是一个姿势维持的太久了。”
“你傻吗?腿麻了不会换一个姿势?”时楚依带着哭音质问。
施子煜抿着唇不说话。
昨晚,时楚依虽然睡了,可睡的并不踏实,他怕她醒过来继续哭,哪里敢乱动。
时楚依也不执着于一个回答,低着头给施子煜捶腿。
施子煜按住时楚依的手:“我没事,不用……”
施子煜还没有把话说完,便被时楚依出声打断:“我腿麻的时候你帮我,你腿麻的时候我帮你,咱们这是礼尚往来,你不用愧疚。”
时楚依的心情不好,连带着语气也不怎么好,可施子煜却仍旧觉得心里像是吃了蜜一样的香甜。
这就是他的依依,将他放在心底的依依,他如何能舍得让她难过呢。
等施子煜的腿不麻了,他找到那棵野梨树,爬到树顶,摘了十个最大的野梨回来给时楚依吃。
野梨比家梨相对来说要酸上一些,往常时楚依吃两口,肯定就不愿意吃了,可今天她却一句吐槽的话都没有说。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施子煜边吃梨,边问时楚依。
“我要给爷爷在生产队办一场隆重的葬礼,让他体体面面的走!然后想办法,寻找爷爷的死亡真相。”经过一晚,时楚依虽然已经接受了爷爷已经死了的事实,但是她仍旧不相信他是脑出血死亡的。
这中间要是没有猫腻,公安局的人不会连三天的灵都不停,就在没有家属的同意下,直接把爷爷的尸体火化掉。
施子煜思索着时楚依的话,让爷爷体体面面的走,只要有足够的钱和票,倒是不难。
但是,他们现在既无权也无势,想查清楚爷爷的死因,谈何容易,他们总不能像对付红卫兵那样,每次都把人全部打晕吧?
不过,不论多难,只要是时楚依想做的,他都会陪她一起。
野梨施子煜和时楚依一共吃了四个,剩下的六个则让他们一起供奉在了奶奶的墓前。
既然要给爷爷办葬礼,需要准备的东西有很多。
他们没有再在山上耽搁,而是回了生产队。
这段时间,时楚依回生产队都是避着人群,而这次她却是抱着装着爷爷的骨灰盒子,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人们面前。
鉴于红卫兵的威严,许多人即便看到了时楚依,也顶多点点头,连上前说句话都不敢,生怕被人看到了在背后说道。
时楚依自然也不会主动去和人搭话,对她来说,这样也好,省得她还要和人解释爷爷死了的事。
施子煜想带着时楚依去施家,可时楚依却坚持去时家。
时家屋子里什么都没有,真的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但是整体看着倒还算干净,想来这几天施奶奶有过来帮忙打扫过。
时楚依将爷爷的骨灰放在桌子上,轻轻地抚摸着盒子的表面:“爷爷,我们到家了!”
短短几个字,却让施子煜忍不住泪目。
时楚依和施子煜没有料理过丧礼,不过施奶奶很有经验,每一步都做的很到位。
爷爷生前的人缘很好,他死了,哪怕生产队的人都怕红卫兵,来吊唁的人仍旧不少。
只不过许多人都是深更半夜来的,生怕被人撞见。
时楚依明白他们也有他们的不得已,并没有说什么。
期间,赵二柱也要来送爷爷最后一程,却被施子煜给拦住了。
“你虽然不是害时爷爷的元凶,可此事却是因你而起,想来,时爷爷并不愿意看到你!”施子煜直截了当地道。
赵二柱神色悲伤:“我就是想和他当面道个歉。”
施子煜冷笑一声:“你的歉意除了能让你自己的良心好过一些,还有什么用处?”
赵二柱被施子煜说的羞愧难当,将自己带来的丧礼放下,便转身离开了。
回去后,赵二柱的媳妇问自家男人:“那个姓时的是真死了,还是假死了?”
赵二柱一巴掌扇在他媳妇的脸色,大吼道:“人都化成灰了,你说他是真死了,还是假死了?”
赵二柱捂着自己的脸:“我……我就是这么一问,你发什么火呀!”
“一点悔改之心都没有,我当年真是瞎了眼睛,才娶你为妻!”要不是看在她跟着他过了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赵二柱早就和她离了。
赵二柱的媳妇不服输地问:“你不娶我,难不成还想娶施远晴?”
赵二柱抬手,他媳妇吓得拼命往炕里缩。
赵二柱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把手放下了。
大夫说,他媳妇身上的伤不轻,如果再伤上加上的话,很可能要在炕上躺一辈子。
第一百一十一章 疑点
赵二柱倒是不介意他媳妇瘫了,可他不想连累儿女受累。
赵二柱的媳妇见她男人不说话,只当是被她给说中了,她心里难过的要命,却不敢再跟赵二柱呛声,生怕他的拳头再落到她身上来。
马嫂子在家养伤,但是她孙子经常在村子里走动,自然听说了爷爷死了的事。
不过,马嫂子可比赵二柱的媳妇聪明多了,并没有做上门讨打的事,而是把家门关的紧紧的,以防时楚依和施子煜找她算账。
她最近已经够惨了,不想再更惨一些。
其实,马嫂子想多了,时楚依一心想把爷爷的丧事操办好,根本就没那个闲工夫搭理她。
爷爷过世的第七日,忌嫁娶,宜丧葬。
一大清早,严生产队长、刘三牛、石头等和爷爷走得近的人都来了。
时楚依身穿一身白色的丧服,随施奶奶和施子煜一起招待客人。
众人都劝时楚依节哀,她微微点头,却一句话都不肯多说。
石头见时楚依眼皮肿得像核桃,却满脸的坚毅,神色之中再也不见从前的活泼开朗,仿佛一下子长大了不少,他的面上就忍不出露出愧疚。
施子煜走到石头身边,问:“妞妞呢?”
施子煜向来不怎么待见妞妞,石头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整个人有些慌乱,随意扯了一个谎:“她病了!”
施子煜挑眉:“她的病有你重?”
石头被赵成才给打了,都爬起来参加爷爷的葬礼,妞妞得是多大的病,才不能来。
“她……”石头张了张口,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妞妞是病了,但是她不是身体出了问题,而是被爷爷的死给生生吓着的,每天晚上连睡觉都不敢,生怕梦到爷爷。
她连梦都不敢梦见,又怎么敢来送爷爷最后一程呢!
“你不用再給她找借口了,白眼狼就是白眼狼,没有什么好说的!”施子煜对妞妞的行为一点都不意外,倒是免不了又要让时楚依伤心了。
施子煜这麽说自己的妹妹,让石头心里很不舒服,可再不舒服,他也没有反驳。
因为,施子煜说的是事实。
施子煜并没有在妞妞的问题上多纠结,只是拍了拍石头的肩膀,送给他四个字:“好自为之!”
到了定好的时间,时楚依将爷爷的骨灰带到山上,她拿起铁锹挖坑,准备将他安葬在奶奶的旁边。
时楚依的力气和普通人没有什么不同,加上她年纪小,每一锹土都挖的很艰难。
施子煜想上前帮她,却被她给拒绝了:“让我为爷爷做最后一件事,好吗?”
施子煜双手握拳,尽管心疼,却没有把不字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