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茵低声说:“你去买吧,我今天想在屋里歇一歇。”
贺勋见她表情认真,不像是开玩笑,便答应了下来:“好吧,那就不出门了。”
不出门了,歇在家里,也只是歇在家里而已。
贺勋坐在沙发里看报纸,坐了老半天,一句话都不说。
陈素心给贺勋收拾好了行李包之后便开始缠毛线,新买回来的毛线给缠成团,这样编制起来的时候要方便一些。
陈素心坐着缠毛线,也是一句话不说。
林茵总感觉这对母子似乎是在闹别扭,好端端的,咋就一句话都不说呢?
本来林茵还想听一听陈素心今天会给个什么说法呢,现在好了,一句话不说,她自己也不好去问……到底这门婚事成还是不成,倒是先给个答案然后您母子二人再别扭不迟。
林茵在沙发里枯坐了一阵,便坐不住了。
她走到陈素心的身边,拿起一条毛线来:“阿姨,我帮你缠毛线。”
林茵想着,我都坐到你身边缠毛线了,你给我一句准话总不费劲吧?
林茵不想去猜了,根据陈素心的态度去猜,或者根据陈素心说的话去猜,都不如陈素心给她一句准话来的妥当。
可是接连缠了好几团毛线,上午半天时间眼看着就要过去了,陈素心仍旧是一句话都没有。
呼……林茵缠毛线缠得胳膊有些酸了,干脆停了下来,往沙发里一歪,啥都懒得去理会了!
没过多久陈素心也搁了毛线,站起身,进了厨房。
待她从厨房出来的时候,身上多了个围裙。
“你们中午想吃什么?我去做。”陈素心说。
贺勋看着报纸,没有说话。
林茵回答:“吃什么都成,阿姨你随便做。”
陈素心将目光从贺勋的身上移到林茵的身上,扫了一眼,然后转身进来厨房。
趁着陈素心在厨房里做饭的时候,林茵来到贺勋的身边,扯下他手里的报纸,低声问:“都看了半天了,累不累!”
贺勋淡淡的答:“不累。”
林茵纳闷:“你和你爸妈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不愉快?这都坐了半天了,彼此怎么都不说话?”
贺勋看着林茵,这是他放在心间无比珍视的姑娘,在她面前,他不能说假话。
于是他说:“若不是为了咱们的婚事,我是不会回来的。”
“为什么啊!这么好的家,你为什么不会来?”林茵不解。
贺勋不屑的笑了一声:“好?你是不知道,这个家,到底是个怎样的家……”
林茵无辜的看着他:“你啥都不告诉我,我哪儿知道你家里有什么特殊状况?”
贺勋叹息一声,握住她的手:“等这次回去县里了,我告诉你我家的事。”
林茵点头:“好。”
这天中午的午饭,四菜一汤,大米干饭。对这个年代而言,不可谓不丰盛。
可是饭桌上的气氛实在不算好。每个人都端着饭碗,只顾着吃饭,一句话都不说!
在无比沉闷的气氛中,一顿午饭终于吃完,贺勋提了行李包准备离开。
陈素心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拉住贺勋的胳膊:“儿子,妈跟你说的话,你好好的考虑过没有?你是不能再耽误了,等再过几年你侯叔退下来,就来不及了!”
贺勋咬了咬牙:“我就算是在基层干一辈子,也不会让他给我安排工作!”
何况,他有着自己的生涯规划,他凭着自己的能耐,一样的能坐到风风光光的位置上去!
陈素心急得快要哭了:“儿子,你能不能别犟了,你待在那样一个小地方,吃不好住不好的,妈每次想到你在那边吃苦,妈心里就不是个滋味!”
贺勋冷笑一声:“你不是心疼我吃苦,你是因为我感觉丢脸吧?”
这个军属大院里,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哪个不比他混的好?就连黎封义,都已经是副团级!
陈素心哀求:“妈只求你回京来,呆在妈的身边,经不经过你侯叔都没关系,只要你能回来……”
贺勋表情异常沉重的挣开陈素心的手,缓缓道:“抱歉……我现在还不想回京来。”
陈素心还想再说什么,贺勋已经揽着林茵的肩头,大步走开。
走出房门,穿过小院,出了铁门,之后又步履坚定的朝着军属大院的大门走去。
陈素心跟了出来,想要说什么,又没办法再说,其他房子的窗子后面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再看着,她不想在这个时候惹出闲话来,所以只能默默的目送着贺勋走远。
第230章 说出来都恶心
贺勋和林茵从军属大院出来之后,乘公交车去了火车站。
来到火车站之后,距离回宁北省的火车进站还有一个多钟头,所以得在候车厅里等一等。
想着马上就要离开京市了,林茵忍不住对贺勋说:“可惜啊……我来了京市两天多,临走都没能听到你老妈的一句准话。”
贺勋:“这还需要什么准话?我妈待你的态度摆在那里,她对你很满意,等回去鹿江之后咱们就开始着手准备结婚。”
他怎么又来了!都说了现在谈结婚还到早了!
“再等等吧,我今年才十六呢……”林茵淡淡的拒绝。
贺勋:“十六怎么了,农村很多女孩十五岁就开始说亲。”
林茵看着贺勋,很有些不解:“你怎么就那么想结婚?”
这个贺勋,平日里都非常从容淡定,怎么一提到结婚就开始不淡定?莫非他在暗地里有什么事瞒着她?
贺勋闲闲的扯着她的辫稍,回应说:“我家里人已经同意我俩的婚事,你家里那边你完全可以自己做主,既然双方的家里都没有意见,结婚还不是早晚的事?咱们早点把喜事办了,以后往来就能方便很多。”
林茵有些犯难,他这样说,是听着没什么毛病,可是十六岁就结婚,真的是太早了!
于是林茵说:“现在已经是秋天,一年快要过完,等明年春天再说吧。”
很显然,林茵这是想用拖延大计,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明年去。
贺勋却道:“秋天里农闲,正好空出时间来办喜事,明天春天就要忙了。”
林茵感觉和他说不清楚,往椅背里一靠:“我昨夜没睡好,现在补会儿觉,你别打扰我。”
贺勋看着闭眼靠在椅背上的林茵,宠溺一笑,依了她,不再言语。
目前为止,他想要办的事情,还没有办不成的。
她呢,甭管现在什么态度,日后总有一天会心甘情愿的嫁给他。
两人在候车厅里等了一阵,列车进站,然后排队上车。
下午的时候列车从京市出发,第二天中午抵达宁北省省城。
下午坐上省城回鹿江市的客运车,傍晚时分总算是回来了鹿江市。
仔细算了算,这一次京市之行一共花了五天的时间。
临出门时,贺勋请的是一个星期的假,也就是说,未来的两天贺勋不用上班,可以好好的陪陪她。
这样也好,林茵计划着,在鹿江再呆两天,等回了生产队差不多就要开始种麦子了。
这天傍晚,两人下了客运车之后直接去了贺勋的那个院子。
简单的做了一锅面疙瘩汤,填了填肚子,这便回了屋里休息着。
这一路上的舟车劳顿,可是把人累坏了。
林茵简单的洗漱了一番后便准备躺下来休息,奈何贺勋一直呆着不走,活像是已经将她当成未婚妻,不用再避讳什么了。
“你不回单位宿舍?”林茵问。
贺勋在床沿一坐,回答说:“我现在还是休假状态,回什么宿舍。”
他不走,林茵也不好休息,索性去倒了两杯水来,坐着聊聊天吧。
聊什么好呢?
很快的林茵就想起来在京市的时候他答应过的,回来鹿江之后就告诉她,他家的事情。
于是就开口问了:“你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你一点都不想回家?”
贺勋沉默了一阵,终于还是开口了:“我家的事情,说出来我自己都觉得恶心。”
“是么?”林茵不信,“我看阿姨和叔叔都是很好的人,怎么会恶心呢。”
贺勋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的呼出来,这才缓缓开口,讲起当年的事:“二十年前,到处都还在打仗的时候,我爸和侯武交情不错,再一次很惨烈的战役中,我爸为了救侯武牺牲了自己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