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凝低下头,笑着不说话,两人手拉着手的往前去。
前方,已经有浅橘色的云彩,交杂在阡陌交错的农田里流动,谁家勤快的雄鸡高声啼唱,谁家早起的妇人开始刷衣服。
秦凝听着那“刷刷刷”的声音,说:“快走!到底迟了,很可能遇见了人,乡下可见不得穿裙子。”
成屹峰嘟囔说:“穿裙子怎么了?那么好看!城里姑娘都穿!”
秦凝说:“这是乡下!就是因为好看,人家才看不惯,咱们手拉手也不行,让人看见了也会说。”
成屹峰摇头表示不可理喻,但同意这个事实:“唉!我明白的,那快走吧,别让人说你。”
两个人手挽着手小跑起来,像两个从学校里偷跑出来的大孩子,一气儿直跑到小学门口,坐进汽车里。
两个人都跑得有点喘,坐在车里大力呼吸,再相互看看,都大声的笑出来。
成屹峰笑了一会儿,转头看着秦凝。
他的嘴角依然含着笑,看了好一会儿,缓缓的伸手,轻轻的理了理秦凝腮边跑乱的发丝。
他向车子前后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再转向秦凝,眼里都是柔情,极轻的靠在秦凝腮边啄了一下,说:“小凝,谢谢你。”
秦凝垂着眼,嘴微微嘟了嘟,低语:“谢我什么?”
成屹峰靠的很近,声音都有些暗哑:
“谢谢你,什么都谢谢你,谢谢你没有拒绝我,谢谢你在我身边,谢谢你今天为我穿的这么好看,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秦凝小声嘟囔:“谁说我为你穿的呀。”
“我心里知道。”
车里静悄悄的,似乎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秦凝能感觉车里的气温似乎都升高了,她的脸和耳朵都感觉热了起来。
成屹峰的呼吸也很热,吹在她耳畔,如夏天的风,他轻轻的再靠近一些,低低的唤:“小凝……”
“嗯。”
“我……”
“嗯?”
“我……”
“……干什么……”
“……那个,不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快开车啊!”
“嗯,等一下,是有件事还没有做。”
“什么嘛?”
两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周边的温度却似乎越来越高,秦凝都觉得自己有点儿喘不过气来,心大力的跳着,眼角余光里,成屹峰的长睫扑闪着,慢慢靠了过来。
“就这……”
他嘴角含糊的低语了一声,剩下的话,消失在秦凝的意识里。
远处的橘色更明艳了,田野里的薄雾也散开来,天光驱退了青涩,天空更亮了一些,小鸟欢快的歌唱起来,今日,必定是个极晴朗的春日。
车里,有极淡的雾气,有娇嗔的低语,带着甜带着不满:“好了嘛,不是说一下就走?”
男人带着点小小委屈,暗哑的声音很是不舍:“是一下嘛!我觉得,是一下。”
秦凝斜睨着他看。
成屹峰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指尖轻轻的摩挲她的颊:“好了,知道了,这就走。”
话是这么说,人却没动,眼睛也没离开,温柔缱绻的围着秦凝转。
秦凝都能感觉自己的心,又开始不安规律的跳动了。
她叹了口气:“你再不走,我不去了啊。”
终于,手停了。
“别别,走了,真的走了。”
成屹峰像动用了很大力气似的,抽回手,强迫自己搭到方向盘上,并准备开车。
秦凝反而说:“等一下。”
她从包包里把饭盒子拿出来打开,直接用手沾了一些芦荟,给成屹峰擦在脸上。
“试试这个。这是一种植物的汁,我这会儿帮你涂上,看到了沪上,你感觉怎么样,要是有用,回来的时候再涂。”
“嗯……什么植物?挺舒服的。”
“你别管。我试过了,不会有害处。”
秦凝三两下给成屹峰脸上像面膜似的敷了一层,手背上也薄薄敷了一层,这使成屹峰的脸和手看起来都滑滑油油,亮晶晶的,像水果冻,底下有红色黑色黄色杂果的那种水果冻。
成屹峰扳着反光镜看了看自己,说:“哎唷,现在可真丑。”
秦凝说:“我觉得不是丑。”
“那是什么?”
“我看像是……岁月磨平了棱角的感觉!”
“噗!”成屹峰笑着,启动了车,一把握住秦凝的手:“真会安慰我,没事,你别嫌弃就是了。”
秦凝说:“我不嫌弃,这样有这样的好处。”
“什么好处?”
“镇宅!”
两人笑着,一路前行。
热恋中的人,只要在一起,时间便过得特别的快,秦凝再给他说说苏瑞的事情,成屹峰只觉得一会儿就到了沪上。
两人在郊区找了一家饭店吃了点东西,又买了一份地图,秦凝指点着地方,说:
“我们先去南京路,我还要看看节约领的款式呢,等会儿还要去打个电话,看看苏瑞在不在,在的话我要去跟她谈一件事情。”
成屹峰着急的说:
“小凝,我们先买戒指吧,我们可是专程来买戒指的啊!你的那些事,是顺带,你说了,是顺带啊!等买了戒指再做你想做的,要不我不放心。”
“不放心什么?”
“不放心你。”
秦凝低着头无奈的笑笑,心里是甜的,便最终没说话,默认了,先到南京路,找大百货公司进去看。
结果,诺大的上海滩大百货店,并没有戒指卖,也没有别的首饰,总之,金银类的、首饰类的东西一概没有。
秦凝想到上回赵进明说的话,现在黄金并不随便买卖,他的小黄鱼,可是托了关系,悄悄和什么机关干部搞到的,那看来,整个市场是没有的了。
之前她还以为,只是没有黄金白银的买卖而已,却想不到是根本没有首饰卖了。
真是想不到是这个样子的,秦凝自己倒是没什么,但看成屹峰一脸郁闷,心里过意不去起来。
毕竟,这个事情是她挑起的,成屹峰一片热忱,想不到竟然带着最大的希望、特意的开了三个多小时汽车来,还没有得卖,他心里肯定懊恼。
秦凝就说:“哥,对不起,我也不知道竟然完全没有得卖,那算了。”
成屹峰还较真了,说:“不行!怎么是你对不起呢?这该我说啊,你好不容易有想要的东西,我再找找!”
秦凝看着他那因为搽了芦荟、这会儿因为奔波而沾了一层灰的脸,劝着说:“要不你先陪我去看一下苏瑞,我和她讲个挺重要的事情,讲好了,我们再去老城隍庙那种地方找找,那些地方有时候有人卖家里的东西,兴许有?”
“好吧。”
两人开车到马斯南路附近,秦凝出于礼貌,先找了个邮局,给苏瑞家里打电话。
苏瑞家里听起来很热闹,苏瑞的丈夫斯蒂夫接的电话,一听是秦凝,非常热情的欢呼起来,说是家里在开派对,欢迎秦凝来。
秦凝就让成屹峰把车停在马斯南路附近,拎上早上那两小瓮葡萄酒去了。
果然是个小型派对,有三五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在苏瑞家的法式别墅外头的小花园里高谈阔论。
苏瑞穿了一条高领露胳膊的衣服,披着一条异国风情的披肩,出来迎接秦凝。
她看着秦凝的打扮,张着双臂摇着头,说:“哦,秦,你是我见过最美的Z国小姑娘,你总是让人难以置信!”
秦凝和她拥抱,并介绍成屹峰:“哦,苏瑞,这是我的朋友,成,他拎着我最诚挚的礼物,你要对他好点,要不然他可能不愿意给你。”
苏瑞一看那两个小酒瓮,就开心的喊“奥麦嘎!”并同样张着双臂欢迎成屹峰。
成屹峰脸有点红,努力绷着身子,任苏瑞轻搂了一下他的肩,喊他:“成,维尔康!”
成屹峰结结巴巴的说起了英文:“Nice to meet you. Do you remember me?”
苏瑞的眉毛大大的挑起来,很是赞赏的看他,最后说:“噢,我想,你就是上次在苏州的那个年轻人。”
成屹峰有些别扭的笑着,极缓慢、极别扭的说着英文。
苏瑞非常礼貌的听着,也尽力缓慢的和他说着,三个人慢慢的往苏瑞的房子里走去。
秦凝跟在成屹峰侧边,看他因为不自信而绯红的脸,看他因为努力思考用词而认真的眼,看他因为紧张而微微抖动的手,心里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