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小成啊,这会儿啥时候啦?小秦细娘怎么还没送饭来呢?老舅公要饿了吧?”
任贵均恹恹的说:“唉,小郑,你起来倒口水我喝喝算了。”
就听小钢丝床上一阵沙沙响,任阿山下了床:“爹,你要吃啥?我来去买。”
一刻钟以后,病房里,三个人,每人手里卷一张葱油饼,看着,不吃。
成屹峰叹气:“这个饼,怎么这么咸?”
老郑皱眉:“就是说啊,我还以为就我一个这么觉得呢,我都不敢出声。”
任贵均直接开骂:“不要再喂我了,这么油腻,你要吃死我啊?”
正喂他的任阿山扁扁嘴,自己咬一口:“爹,还好啊,挺好吃的。”
任贵均白她一眼:“那你一个人吃。”
“唉……那您要吃什么?爹,我再去买。”
“买买买!医院里的能有啥好东西!就知道买这种东西!”
“那我去煮。不是说可以租灶头的吗?那我去煮点粥,好不好?”
“唉,好吧。”
半个小时后。
“呸呸!阿山,你这煮的什么粥啊!咳咳咳!阿山,你不情愿服侍我,你就早点回去,你不舍得买好的米,我也不怪你,但你煮这个东西来坑我,倒是为什么呢?”
任阿山捧着粥碗,看着眉头深皱,头在枕头上滚来滚去的父亲,不敢大声分辩,只能小声的解释:
“爹,不是的啊,我特意去粮店买的议价粮,人家说了,这是新米,最好的米啊!你再尝尝啊。”
“唉,算了,我还是饿一会儿吧,万一小凝来了呢。”
“……”
任阿山无语的看着父亲,自己舀了一口吃了,眉头皱得更紧了,这真的很好啊,这老头子作什么呢!
肚子里这么想,嘴巴可不敢说,任阿山喊儿子:“屹峰,你来尝尝,这个粥,真的不好吃吗?”
成屹峰淡淡的看了一眼,走过来拿了个汤匙舀了一点,自己不吃,递给老郑:“老郑,你吃吃看,我说什么,我妈不大信的。”
老郑看看几个人,不敢不吃,但,吃了,不出声。
成屹峰说:“老郑,你说,好不好吃?”
老郑笑,尬笑。
成屹峰说:“老郑,说啊,说实话,这里又没人骂你,你只管说。”
“呵呵,这个,很好啊!很好!……要是没吃过小秦的,真的很好。”
任阿山听了前半句,刚要训斥儿子呢,老郑给来了后半句,她恼怒的把汤匙往碗里一丢,说:“行,爹,既然你不爱吃,我吃。”
任贵均闭上眼,不出声。
就这么熬到下午一点的时候,很明显的,大家都饿了,成屹峰去买了点东西回来充饥。
但任贵均早上基本没吃,这会儿大家都能听见他肚子咕咕叫了,他也还是不吃:“屹峰,我不想吃,闻着这些东西的味道都没胃口。”
任阿山忍不住问:“爹,那你这也不吃,那也不吃,你倒是要怎么样呢?”
任贵均掀起眼皮看看她:“想饿死。饿死了,你称心了,不用回来顾着我了。”
任阿山就哭了。
委屈得不得了的哭。
第249章 疑惑的种子
任阿山很委屈。
想想自己辛苦了这些年,给公公送终、给婆婆当牛做马、一家子大小吃喝、一日不得闲的忙碌,心里还总觉得亏待了父亲,可如今回来了,想尽几日孝,父亲又不待见她。
儿子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像心肝儿眼珠子似的疼,可儿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连看上个姑娘,都不许她表示半分不满,她倒是欠了他们谁啊?
这说儿子几句吧,父亲还帮着,伺候父亲吧,父亲还嫌弃,可东北家里吧,现在肯定也是一团乱,老成那个人,压根就没伺候过人,不知道这会儿把家里弄成啥样呢!
唉,一个女人,没有了自己,只把一颗心分成了几瓣,可偏偏,一瓣都不向着她。
她到底做了什么孽哟,里外不是人的!
委屈死她了!
可她哭了半天,任贵均叹了一声:
“唉,你哭啥呢?你这是委屈啊?还是咒我死呢?”
任阿山抽抽嗒嗒的说:
“爹!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怎么能咒你呢!”
任贵均恹恹的说:
“你不咒我,那我还没死呢,你一哭哭这老半天?噢,你委屈啊?啊?才伺候我半天不到,你委屈啊?小凝伺候了我好几天,一日三餐变着花样的煮,也没见她说一句累!你别哭了,你要哭,赶紧的给我回去,我当你没来过!”
听父亲这么说,任阿山把眼泪擦擦,委屈巴拉的解释:
“爹,我没委屈。我这老远的回来,不就是来伺候你的吗?可你这也不对,那也不是,我不知道要怎么做,我心里难过,也不行啊?”
“行。那你继续难过吧。”
老人眼睛一闭,不搭理她了。
可这会儿都快两点了,老人就是不吃东西,任阿山心里是真难受。
又僵持了半个小时,任贵均轻轻的喊成屹峰:“屹峰,你去喊医生来看看,我头晕,我躺着也头晕……”
成屹峰急急忙忙的去喊医生,任阿山急赤白脸的在一旁慌张,最后医生说了:
“没事!低血糖嘛,吃点东西就好了,清淡点的饭菜,适当可以增加点有营养的汤啊之类的,老人年纪大了,这是硬伤,要营养好点,好的快,家属不要怠慢啊!”
医生走了,任阿山终于妥协了:
“爹,你不吃东西不行啊。你就是爱吃那细娘做的东西,是不是?那行,我去找她来给你做,成吗?”
老人闭着眼睛叹:
“唉!算了,你去找?你这臭嘴巴去找?!你不去找,兴许我明天还能看见她,你去找了,我估计这辈子都看不见了。”
“我……!那爹,你要我怎么办?你说,我都听你的,啊?”
任贵均眼睛紧闭,手放在胸口,缓缓的说:
“我不说。我等死。你多能啊!谁都入不得你眼,就你本事,就你能耐,还人家不可能看不上你儿子的,就算看上了,也不要人家当屹峰老婆,笑死人了!
你这么厉害,我都没有脸让小凝来!我不过一个舅公,还不是人家亲的呢,我有什么脸请人来照顾我、烧点东西我吃?我不说!”
老人还幽幽的喊成屹峰:
“屹峰,你跟医生说一声,要是我快死了,不要救我,我不想活了,活够了。该服侍我的不来,无亲无故的倒来伺候我那么些天,却还要被人看不起。我不要活了。”
任阿山听着父亲这么说话,真是就差跪下来了,她站在床前无措的说:
“爹,你不要这样说。我……我也不过听见屹峰看上那个……小凝,那我就这一个儿子,我总归要问一声的嘛!
爹,好了,都是我的错,你说小凝好,那我也总要看见了她的好,我才知道她好是不是?那她照顾了你这么久,也总是要来了,我再当面谢谢她是不是?
那她不来,我能怎么办呢?要不你告诉我,她住在哪里?我去请!总好了吧?”
老人不出声,眼睛紧闭,当没有听见。
任阿山求助的看成屹峰。
成屹峰多聪明啊,说:“外公,要不我去帮你请,好不好?”
任贵均低低的叹气:
“你去请,也不一定请得来,她都见你怕了!小凝看起来,是真的没有私心要跟你攀亲哩!
屹峰啊,就算小凝看不上你,我们两家不结亲,你也不要得罪了她,你们能呆几天?我还能活几年?你们一走,可都是她照料我的呀。
吃的用的要想着我牙齿咬不咬得动,春夏秋冬的衣裳布衫要想着我好不好穿脱,哪一样不是她操心?
要是你不得罪了她,我还能当她外甥孙女使唤使唤的呢!要不你叫我去指望谁啊?呜呜呜……”
老人说着说着,悲从中来,想得那半个儿子的冷漠自私,想到女儿的远隔千里,想到早死的发妻继妻,想到平时的孤独无助,不禁眼泪横流,止都止不住。
这,比他气怒的砸任阿山更让人伤感。
任阿山当即就跪下了:
“爷!爹爹!你不要这样,你这样我哪有脸活!爹爹!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要是觉得小凝好,那我们就求小凝来,你要她做外孙媳妇,那就做外孙媳妇!好了,你不要哭了,你哭的我心口痛啊!爹爹,是我亏待了你!你要怎样就怎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