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一心追寻……
断然没想到……
真相就是这样的。
李明卿走到沈云亭身前,她伸手抚上她的鬓发。
她拥住眼前的人,微微一踮脚尖,对着沈云亭发白的唇吻下去。
她感觉到沈孟的唇微微一颤,想要逃离一般。
她刻意拥紧了她,不许她逃,执意加深了这个吻。
她不愿言说,只是在告诉沈云亭——
无论发生了什么——
无论结果如何——
她都在——
她感觉到温热的眼泪顺着她的衣领滑入里衣。
过去吧……
希望所有的事情——
都由此过去。
华灯,蜀宫的华灯自是别具一格。
同是玉瑶台,只是今晚宴饮的人少了许多。
园内秋日的牡丹败了,好似这一场繁华落尽,如今尘埃落定。
过了今晚,西蜀国主薨逝的消息将被传出,届时举国震惊。
更让人震惊的是,这继位之人,不是太子,不是宁王,而是那个人间祸害——七皇子。
沈云亭和李明卿两个人并肩从玉瑶台走上了长乐宫。
扬榷抬眸,在轻摇的折扇间看着这一对璧人。
妙!
真的是妙哉!
一个智谋无双——
一个武艺超群——
当真是无双绝配——
南朝有此才,真是让人嫉妒呢!
扬榷的折扇轻扫,举起桌上的酒杯,感叹道:“生亦何欢,死亦何苦,都不如眼前这一盏欢伯。”
指尖握住蝉翼一般的酒杯,端坐桌前的人宛若天上的明月,疏朗中带了几分清冷:“恭喜平王殿
下了,或者现在我就应该称一声——西蜀国主。”
折扇合上,对面的两个人坐下。
“我也多谢沈侯和郡主相助了。”
沈孟不动声色。
李明卿不语,她知道沈孟此来是皇上授意,选择平王应该也是皇上的意思。
她到不久前才明白扬榷在船上问自己要宋青山这个人的意思,他早就知道辞玉会有谋反夺位的举动,他也早就和沈孟有了往来,至于是在沈孟夜探公主府的时候还是更早,自己就不得而知了。
只是以扬榷的野心韬略和才智,让她心生出些许隐忧,她们此举无异于是在给南朝树敌。
如果换一个角度去想,此时扬榷根基未稳,西蜀羽翼未丰,她们辅佐了扬榷上位,和西蜀结盟的筹码又多了一个,北境之困或许可解了。
“本王还有一句话,要问郡主。”
扬榷不意外看到沈孟的手握紧了赤霄的剑鞘。
“平王但说无妨。”
“那天本王在船上说的话,郡主可要再考虑考虑?”
他说的又是联姻的事情。
“郡主慧质,是琅琊王嫡女,如今我已贵为一国之主,也不会委屈了郡主。若郡主点头——”
他的眼神颇有意味。
“不行。”
沈孟站起来,一口回绝。
扬榷挑眉:“行与不行——那是是郡主的意思,本王若向南帝求娶郡主,南帝为了邦交稳固,未必不会答应。你们觉得呢?”
赤霄在剑鞘中蠢蠢欲动。
一阵秋风拂过,殿内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有一句话想单独告诉平王殿下。”
她嘴角含笑。
笑意深深,直至眼底。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她自玉瑶台上缓缓走下来。
宫灯映着沈孟清俊的面庞,他的眉尖不知被什么刮了一道淡淡的血痕,将他的神色映衬得有了几分烈性。
李明卿看过去,这样一个妙人,穿上女装,会是什么模样?
“你单独和他说了什么?”
她看向这个人。
这世间只有这样一个沈云亭。
除了沈云亭,再也没有人会让她这样心动了。
“你答应他了?”
她一念起,嘴角的笑意带了狡黠:“你觉得呢?”
“不会。”他很笃定。
大雨早已经停了,宫中的青阶连同青阶上的血痕,被这场大雨冲刷得干干净净。
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平王,绝不会是容易善罢甘休之人。”
他迈开步子,追上去。
“没错,他不是这种人。”
“那你怎么——”
李明卿脸上的笑容从无到有。
“你觉得我会怎么和他说?”
“你和他说——你的心上人是我?”
即使她们早已心知肚明,但这样的话在嘴边,沈孟忽然觉得……
有些不好意思,沈孟微微侧过脸,她觉得今夜的星光月色有些灼人,让她脸颊滚烫,那抹不自然的神色,她小心地不想让李明卿看见了。
她是想听见她亲口对自己说的。
很想很想。
李明卿又一笑:“这样说的话,恐怕只会让他将一纸婚函交到皇上面前。”
她眨眨眼睛:“你很聪明,为什么想不出来?”
沈孟扣住她的手,沿着手腕,触到指尖,十指相扣:“你说不说?”
“你这样——”被他紧扣在手里的手急于挣脱,他分明看见幽暗的夜色里,她脸颊飞霞,神色微怯,“会让附近的侍卫给看见了。”
“我只恐天下人不知道。”
“你还真是——放肆啊——”
她笑。
第二部分·21
马车在八方驿馆外停下,却见到一辆华盖的马车从宫城的方向跟过来。
来人一身缟素,淡妆如洗。
她与沈孟微微一怔——
是娆姬。
驿馆的厅堂里已无他人,娆姬端的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函。
李明卿心下了然,却还需确认一番:“夫人,这是?”
她淡淡一笑,眉目之间如雾的浅愁不知从何时已经散去,只剩一派平静。
“我本就不应该是什么娆姬夫人,我只是辞玉的阿娆。”
沈孟的眼里划过一丝不忍:“是我不好,没有救下公主。”
“罢了,也该如此。这些年来,辞玉过得太不好了,从此也就好了。”
她的话如同叹息,让对面的两个人不知道如何续接。
“我今晚来,是有一件东西要给沈侯爷的。”
沈孟接过信函。
“沈氏一族含冤,是西蜀之过,亦是南帝之过,更有奸佞之臣从中作梗。阿娆曾经在璇玑夫人身边为婢,一日夫人醉后作画,画像上的人正是沈尚书,他与沈侯眉目间有七分相似,发生这样的事情,夫人很愧疚,所以她也暗中派人去了南朝京都,威胁如今的右相,让他救下一人,也不至于沈家满门寥落。”
杯中的热茶渐渐变冷。
这就是他——
能够活下来的原因吗——
他闭上眼,睫毛轻颤,忽然感觉到手上一阵暖,平和、安然的静气从那双握住自己的手上缓缓传
递过来。
他侧过脸,看见李明卿对他一笑。
李明卿开口道:“所以夫人给我们的信函里,可是当年的真相?”
“是。上面有西蜀国玺,还有公主印玺,沈侯爷和郡主凭此也可以为沈氏一族洗刷冤屈。”
李明卿轻轻点头:“多谢了。”
“红尘相遇,你们还曾在指月桥上救过我。”娆姬一笑,笑容如谜,“只是上一次,是为了嫁祸平王,我自己跌进去的。”
娆姬站起来,身形孑然。
“昭瑜,你送一送夫人吧。”
“不必了。”
那抹身影消失在八方驿馆外。
娆姬坐在车中,听见车夫问道:“夫人,我们回宫还是去公主府?”
车里的人道:“去指月桥吧。”
指月桥。
她站在桥边,眼里落下这锦州城的万家灯火,尤自平和。
她们就是这样相遇的。
辞玉不知道,她们其实是在指月桥相遇的。
她身世飘零,曾经随养父在这里卖酒。
一身红衣的人走过桥上,那绝艳的面容倒影在酒缸里,扬起脸,阳光照拂在那个人身上都多了偏爱。
她觉得这个人与自己有几分相像——
却不一样!
这个世界上竟然有这么明艳的人啊!
惊鸿一面。
今晚的夜色朦胧。
翻飞的银杏吻着寒风翩翩,她轻轻伸手,那银杏落在掌心。
是了。
该结束了。
翌日。
“夫人的信函,我已经派人快马送回京城了。”
说话的人在席间轻轻抬头,沈孟的手微微一顿。
“到时候,我会让父王把信函呈给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