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李绯烟伏在床沿,既没有动也没有回答,吓得溪落刹那间脸白,“小姐?”
屋外,产婆抱着清洗过后的婴孩给李霖看,小西和小环连忙抱着棉被进了室内,里面血混着水的味道令她们二人不自觉干呕了一下。
“在这儿。”小西看到伏在床沿的李绯烟和蹲在旁白忍不住流眼泪的溪落,拉着小环跑过去。
小环将棉被铺开,小西和溪落联手将李绯烟抱到棉被里,像卷花卷一样把李绯烟裹起来。
“啊!”小西和溪落两人正忙着,突然听一旁的小环大叫一声,“好多血!”
是了,刚刚李绯烟待过的地上有一滩血渍。
溪落看过去,马上道:“小环,你先回去找桓公子。”
前日温氏和李萧霆一同出门,今日还没回到府邸,就有家仆来报——安平公主生了个儿子。
两人在回家的路上听到这样的消息,心中惊喜,催促马夫走快些。是以,两人才到家门口,就利索地下了马车往安霖阁去。
桓南等在白梨院门口,看到溪落抱着李绯烟跑来,连忙迎上去,查看情况,“她不是带了两副针吗?怎么会……”
溪落边抱着李绯烟往屋内走,边道:“那两副针不都是为公主准备的吗?”
桓南大概是懂了什么情况了,问:“银针收回来没?”
他们这次出门,只带了两副针。
“没注意。”小西和溪落一怔,毫无底气地开口。
“小西,你赶紧去外面请个大夫让他把针收了。”桓南安排道,“我去厨房看看药煎好没。”
安霖阁那边的人忙完才发现安平公主身上还插着银针,正准备去找李绯烟,就看见小西带着京城里颇有名望的大夫往安霖阁来。等到这位大夫将针去完,小西收好银针急忙忙地往白梨院跑,险些撞到前来给孙儿取名的李萧霆。
温氏恰好在旁边,看着是白梨院的丫鬟,她对李萧霆道:“不如待会儿去瞧瞧幺妹?她回来这么久,你也没见过她。”
“不必。”李萧霆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日子过得很快,李宁远的百日宴转眼间就到了。
李萧霆的好友顾友之在边塞来不了,便让自己的两个儿子顾长安和顾长淮携礼赴宴。
傍晚,华灯初上。
丞相府里一派喜气洋洋,李萧霆的同僚们皆来祝贺,皇帝也托人送来礼物祝贺。顾家两兄弟在一番客套后便在偌大的丞相府里闲逛起来,一不留神就走到幽静之处,正准备返回却透过花窗看到一个女子在废旧的院子捣鼓什么。宴会开始还早,两人又无聊,便走到一个隐蔽的地方,透过花窗静静观望。
观望了会儿,顾长安先开口道:“看衣着,是个婢女。”
“谁家的婢女会披头散发?”顾长淮白了自己兄长一眼。
他们俩看了半天,那女子始终背影相对。似乎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那女子谨慎地往花窗处看了一眼。
借着月光,顾家两兄弟看清了那女子的脸,不由呼吸一窒。半晌,顾长淮才结巴道:“李……李……李绯烟?”
顾长安好笑道:“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丑得给你提鞋,你也不要的小丫头李绯烟?”
顾长安想起十年前的某个傍晚,顾长淮一脸怒气地回家,找到他一通抱怨——“李绯烟她有什么资本那么骄傲!不就是赢了我几局棋而已!哥,你是不知道,爹叫我去跟她切磋,我每日面对着那张丑不拉几的圆脸,难受!难受死了!就她那样的,给本少爷提鞋,我还不愿意呢。”
“还不确定呢!”顾长淮的脸一会红一会白,好在光线暗,看不出来。
两人又继续观望了一会儿,李绯烟再没有转过头来,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两人怏怏而去。
“姑娘,时间差不多了。后面的事情交给我吧。”坐在暗处磨药的桓南道。
“嗯。”李绯烟应下,继续手里的动作,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桓南催促:“再不走要迟到了。”
“你觉得我应该去吗?”李绯烟闷闷地开口。
桓南道:“你是李家的人,李小公子是你侄子,姑娘自然是应该去的。”
“可我去了,不是给他们添堵吗。”不是问句。李绯烟有些丧气地把头垂下。
是了,李绯烟这个人难以融入自己的家庭。因为不能让自己融入,所以自始至终她都像一个局外人一样,看别人笑,看别人闹,让人觉得冷漠,难以靠近。
这一瞬间,桓南很同情李绯烟。经过这几个月和她相处,他知道外界传的那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其实只是胆小怯懦不知道如何自处,但是她的亲人也从来没有想带她进入他们的世界从来没有想要去了解她,他们对她,只有疏离和冷漠。
李绯烟看着桓南脸上表现出同情的神色,大大咧咧伸手往他肩膀上一拍,故做潇洒道:“走了。”
走出废旧的院落后,李绯烟呼出一口气。在心里暗暗想着: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怨不得别人。
是她自己选择所以委屈都自己扛,所有为了家人的付出都默不作声。
李绯烟是踩着点到的。她到时宾客皆已就座,虽说是主人家不该如此,但在座的各位已是见怪不怪了,毕竟李绯烟的那点事儿京城早就传开了。
众人本是随意的瞟一眼,谁知瞟完之后,眼睛都挪不开了。因为时间匆忙,李绯烟并没有来得及易容,所以宴席上的众人看见的便是一位皮肤白皙透亮,明眸皓齿的李绯烟。
“哼。”李清见如此情况,面上露出不满。而她这一声轻哼倒是让看呆的众人清醒过来,又恢复了李绯烟到来之前的氛围。
又是一番客套敬酒后,歌姬舞姬开始表演,众人一边听着曲儿看着舞,一边与人畅聊。
李绯烟无心于这样的宴会,她既不会虚情假意也不愿虚与委蛇,所以她低着头默默看着自己面前几案上的佳肴,自己只能意思意思吃几口,心中暗暗可惜——浪费啊。
好巧不巧,李绯烟对面坐着的是顾家两兄弟,顾长淮盯着她已经有一会儿了,她只觉得头皮发麻,头垂得越发的低。
旁边顾长安才不管自己弟弟的莫名其妙,他方才与李清看对了眼,现在正忙着眉目传情。他知道自己的弟弟是对李绯烟有点意思,不过在他看来——李绯烟是很美,与清平公主不相上下,但身为一个男人而言,他更喜欢清平公主那般浓艳的美,看到李绯烟只能让他想到清心寡欲四个字。
李清对顾长安来说就刚好,五官虽不如李绯烟和清平公主那样精致但也算得上沉鱼落雁,不如清平公主的浓艳也不似李绯烟的素淡,宜室宜家。
这边坐着的李清现在心中如同小鹿乱撞,她方才一抬头往对面一望便瞧见了品貌非凡的顾长安,她发现顾长安也在瞧她,这一来二去便有了些意思。
正好,她正值出嫁的年纪,而顾长安年及弱冠还未曾娶妻。
李清在心中暗喜,这想必就是缘分。
第六章
李宁远百日宴后,李绯烟便开始着手准备回江南城,花了三天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却没能走成。
因为李宁远病了。
原本心情愉悦的李绯烟因为小环的传报,现在感觉自己像是兜头淋下一盆冷水般难受,却只能受着。
“说是发烧,本来也没想麻烦您的,但是请来的大夫开过药以后,吃了一天也不见成效。安霖阁那边的人和老爷夫人都挺着急的。”小环陈述。
李绯烟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无奈道:“将那大夫开的药方拿给我看看。”
小环连忙拿出从安霖阁那边送来的药方递给李绯烟。
仔仔细细看过药方,李绯烟道:“没问题啊。”
虽是这么说,但李绯烟还是重新开了一张药方给小环,“拿过去试试。”
当晚,服下新开的药的李宁远烧就退了。安霖阁众人都松了口气,可还没有放松多久,李宁远就烧了起来,反反复复。
李宁远生病的第三天,李绯烟看着小床上的孩子烧得红扑扑的小脸,眉头紧锁。安平公主看着自己的儿子这么遭罪,止不住的流眼泪,“绯烟啊,你再想想办法。”
安平公主一直抽抽搭搭的,闹得李绯烟脑仁疼,她道:“按着这药方,再试试。”
李绯烟已经开了三张方子了,但每回都是服下便退烧,不出三个个时辰又开始烧。这短短两天,林宁远这孩子害得她几乎没有时间合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