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枚是给你的!”计划完全被打乱了,亚连看上去很生气。
“就这样,挺好的。”神田皱眉,“行了,把另一只给我,我该去上早课了。”
跟林克说的一点都不一样,一点都不浪漫,一点都不郑重,一点都不温柔!
亚连愤愤然朝校外走,步伐也带上了火气,踏得石砖啪啪响。道路上开始有夹着书本提着早餐面包往教学楼赶的学生和老师,天已微微亮。
早知如此,亚连绝对不会买什么见鬼的戒指,而是直接把那只断了耳朵的彼得兔钥匙扣甩在神田优脸上。
然而他走出不过五十米就被身后伸出的一双手臂从后面牢牢抱住。
前一秒还在诅咒的人此刻摸到他的左手,十指交缠握住,两枚戒指轻轻磕碰到了一起。
“干嘛?”亚连依然没好气道。
“喂,你……”神田在他耳边低声说,“你,和那个坎贝尔要是走太近,看我不收拾你。”
亚连诧异扭头,却因为两人的脑袋近在咫尺而没看见对方烧红的耳根。
他想要尝试拾回曾经摔碎了的梦想,但此时的神田光是想想都嫉妒得要抓狂了。
亚连笑出了声,转过身捧住他的脸。
“你放心,我不同了,和以前。”
是不同了。
神田望着他那双晶亮的眸子。
亚连·沃克这个人实在太善变,他曾经觉得他像一捧水,随着对方的手掌任意改变自己的形状。自从和神田在一起后,他始终让自己显得弱小,凡事小心翼翼,似乎生怕触怒了他。
可是他曾经是太阳。神田想。
他想把曾经有意抑或无意从他身上剥夺的光芒和温暖,全都还给他。
他的骄傲,他的坚韧,他的梦,都还给他。
由于亚连坚持要回湖区看店,马纳只好跟从。
在“温德米尔精灵”借宿几日他便明白了原因——正值万物复苏的春季,国家公园的众湖泊又恢复了盎然生机,绿树成荫,百鸟成林,嫩叶青草的清香随着春风扑面而来,萦绕着每一个纷至沓来的游人。
“温德米尔精灵”的住房每个周末都会遭遇客满,平日午后的花园里也坐满了歇息饮茶的游人。尽管前台每天都有马纳帮忙,亚连仍是忙得日不暇给。
直到夜晚,旅店才重获宁静。
马纳倒在花园里的躺椅上,怀里抱着一杯热牛奶。亚连一边放下卷起的袖子一边开门走出来,一眼就看见那个闭目养神的青年,此时有粼粼月光映着他的面庞,蜷曲的黑发,瘦削的下巴,神情安宁,像一尊希腊神话里的雕塑。
亚连张嘴又闭上,最后还是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
“亚连?噢……你忙完了吗?”
迷糊的人感觉到手里的牛奶余温尚存,于是啜了一口。夜风微凉,牛奶温度刚好,熨帖着脾胃很舒服。
亚连点头,向他伸出手:“我们继续吧。”
马纳愣了愣,笑道:“嘿,我可不是病弱少年,躺躺都需要人扶。”话音刚落,他见对方尴尬地笑了笑,收回手的刹那,有什么在指间闪了一粒银光。
由于失语症,亚连读琴谱十分吃力,必须一节一节亲自示范后努力依靠回忆敲出破碎的旋律。
琴凳上肩膀相抵地挤了两个人,马纳稍稍撇头就能看见少年柔和的脸部弧线,前厅荧白色的顶灯灯光倾落在他的发尖,蓦然有不真实的感觉。
如果这个孩子如今还在他身边,该是件多美妙的事?
可是流云会遮蔽月光,江河会卷走花叶,世界虽然很宽容,将少年一如过去的无数个琴房里的日子那样原封不动地又带回了他面前,可他手指上那枚小小的银环在告诉他,并不是所有的事都能够挽回。
马纳的世界很纯粹,他曾经以为亚连也和他一样,所以他们才会如此意趣相投。但好像,真的,并非如此。
亚连是个比他复杂得多的人,只因为对他隐瞒了所有事,只因为不忍伤害了他的纯粹——他曾经爱上这个人的理由。
这个少年,太过温柔。总该有人接纳他温柔背后的复杂世界,走进他的过去和未来。只不过那人不是他。
马纳有些遗憾地这么想。
窗外突然传出的草叶被拂乱的沙沙声打断了亚连的琴声,他回身张望。
“我去看看。”
马纳说着拍拍他的肩膀,起身检视窗口。远离城市喧嚣的地方实在太安静了,再微小的动静都能被察觉。
“什么也没有,”他凝视着窗外,“大概是风吧。”
身后没有任何回应。
“你放心吧,”他笑着回到钢琴边,“要是再有人来砸店,这次我会保护你的。”
亚连低着头,十只手指纹丝不动地放在琴键上。
“哎,你怎么了?”
“马纳。”
他沉吟许久,终于抬起头,铅灰色的眸子上覆着两汪水。
“马纳,我们不要这样了,可以吗?”
-TBC.
第二十章
“开颅血肿清除术?大少爷,这不像你会关注的领域吧。”
黝黑的书房里只有电脑荧幕的光闪烁不定,方形的屏幕在男人瞳孔上印出两片光帆。林克很享受这样的氛围,这让他得以心无旁骛地完成想做的事,譬如炮制一部发展规划或者写一篇认真的博客。然而这一次他坐在这里,竟然仅仅是为了和人聊天?
屏幕上的小窗口跳动着,对方用略带诧异和轻微嘲讽的语气回复道。
“博士小姐,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林克有些不满。
“好吧,好吧。你知道干我们这行的……都不太擅长幽默。”对方发了一个咧嘴傻笑的表情,“那么,你需要知道些什么呢?”
“我的一个朋友,需要进行这样的手术。”林克打完这句话,拿起放在手边的breeze咕咚吞了一大口,浓重的蜜桃和鲜橙混合的味道,会让人陷入甜美梦境的味道。
“哦?把他的诊疗簿和检验资料给我看看。”
林克十分迅速地传过去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压缩包。
“看来你为此费了不少心思。”对方不出意料地开始调侃他的熟练。
“……我总不能看着他往火坑里跳。”
“不不不,我敢打赌,”林克感到他的聊天对象打字速度变慢了,八成是在看亚连的资料。然而不出几分钟,他还是收到了长长一段文字,“在鲁贝利耶那个老头手下干的几年把你变成了一个爱管闲事的麻烦鬼,林克,世界再怎么变化,都轮不到你来做拯救者。你为之奔波的东西太多了,这是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你还没能给自己一个家。”
他皱眉:“我不需要那种东西。”
“噢,可是那样还不赖,不是么?”
是挺不赖的。
这个想法在林克离开座位去客厅拿饮料的时候油然而生。
他光着脚下楼,摸黑找到冰箱,取出一包用塑料袋胡乱扎起来的咖啡豆。没有人能想到一个连衬衣上的短发丝都会板着脸捻起来扔垃圾箱的人,私生活如此不修边幅。或许他需要一位钟点工?或者说一个“家”?
“酒和咖啡不能同时喝,我看你是活腻了。”
方才对方的话蓦地又映入脑海。林克想了想,把咖啡豆放了回去,百般费劲地在乱七八糟的冰箱里翻出一盒压瘪了的橙汁,离过期还剩两个星期。
他咬着橙汁的吸管准备上楼时,余光里有光芒在闪动,那些光来自正对小区街道的阳台。
时间已近深夜,这个点不该有人了。
于是林克掀开门帘走上阳台,一束强光刚好扫过来,他哀嚎一声捂住双眼。
住在对面的男人又喝醉了,他的妻子把那辆黑色悍马倒入车库,下车摔上门,将酒鬼丈夫从副驾驶位上不由分说地拽下来。嘴里一直骂骂咧咧着。
“我警告过你多少次了,别再和那伙人有来往。你倒喝得爽快,我只想用下午新买的锅铲敲你的头!”
“我说了这只是个意外。”男人半倚在妇人身上揉着太阳穴,恼火道。
“意外?我的上帝!”妇人抬高嗓门尖叫起来,“这是第几次喝完酒扔下你一个人了!要是以往……你踩到我的脚了,你这白痴!”
她狠狠回踹了自己男人一脚:“换做以往也就算了,明天是小凯蒂的生日!她还在梦里等着爸爸给自己床头放礼物,却不知道他正两手空空像流浪汉似的坐在街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