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元至仙山那日用灵泉浸泡了周身,之后就醒了,眨巴着灿如玛瑙般的大眼睛,拜入神君门下。从此每日浸泡数个时辰,小娃娃肤如凝脂,吹弹可破。人长的也是粉雕玉琢。往来的仙者见了必要夸赞一番,尤其是那个凌波真人,特别喜欢逗他。
不知怎的,一日他突然就觉悟了,男孩子被夸长的美不是件令人十分愉悦的事。就煞有介事地冷其小脸。随着年龄越来越长,修为越来越高,越发高冷不可亲近。
凌波真人见一次唏嘘一次:“你小时候总是缠着老夫问东问西,赖在老夫府里捉萤火虫不肯走,现如今……”
清元:“小时侯见识寡陋,碰见不懂的总要问一问,真人总是抢在师尊前头回答,还带来女子的裙装跟我说穿上与修炼大有裨益……”
凌波露出怀念的表情:“哈哈哈,你那时穿着纱裙真像小姑娘,还问我修为是否增长,可惜只穿过一次……咳咳,不是,确是增长了的,多亏那纱裙,噗……”
清元:“你为了骗我留在府里,用仙法变化大群的萤火虫,我累了大半日捉了一罐,带至青城,第二日全部消失不见……”
凌波:“咳咳咳,定是你罐口未封严实,让它们飞走了,老夫岂能做出这么没有仙品之事……”
凌波真人与神君同年岁却长着一张少年人的脸,一着急起来就手足舞蹈,更显少年情态。
修炼之人,到了一定境界,保持容颜不老不过是顺手的小事,各有各法,也许只一颗丹药,也许生而不老。也有不愿保持岁月容颜的,比如神君:“何种模样不过都是我,再者若看起来与你们一般大小,我威严何在?”
天后两万年上才有这一子,不过短短三载便不在身边,心中必是抓心挠肺般难受,当初说是小劫难,却是昏睡不醒,与仙去无异,想想吓人至极。这“不久便会重聚”也不知会多久。于是隔些日子便拉扯着天帝或是独自一人前去探望,每每去,发现上清宫总是忙成一片接待,神君像护鸡仔的母鸡般站在清元旁边,纵有千言万语也说不出口。
“我儿可还习惯。”
“习惯,一切都好。”
“需要什么传信与我,莫要亏待自己。”
“多谢母后。”
寥寥数语后,只得转身问:“神君,不知我儿何时可归天宫?”
神君:“说不准,也许明日,也许万余年,时间到了自会降下提示,强行带走恐生变故。”
不知是听到“万余年”还是“变故”,天后抖了一抖,断然不能因为自己害的儿子再次陷入昏睡,再不提回天宫一事。一来二去,感觉儿子变的疏离有礼,言语稀少,大部分探望时间都是与神君大眼瞪小眼,没话找话说,颇有些尴尬。只能作罢,央天帝挑选了两名仙官定时往来两边,送些吃食,传递书信。一同前来的还有一个丙酉仙君,毕竟清元极有可能是未来的天帝,除了仙法,还有许多东西要知晓。
青城也终于恢复往日平静。
这些日子,我涎着脸追着风漓到处跑,熟悉各处环境也拐着弯打听到了此等秘闻,这可比土拨鼠他娘是他爹表姐夫的妹子有意思多了,顺带将其它师兄们的那些底细也打探一番。
那一日,风和日丽,鸟语花香,我依规行了大拜之礼,正式成为地衹门下第九大弟子,看着我的名字刻入火炎石中,心中油然而起一股不可磨灭的自豪之情。
地衹神君真真成了我的师尊。
师尊笑言:“听说,这段日子你与风漓相处甚好。”
这是哪个说的,怎么只瞧表面,看不透内里,我们连融洽都勉强的很,甚好更是无从谈起,我不过是人生地不熟,他不过是无聊无事,凑在一起罢了。
我勉强应道:“还可以。”
师尊面露欣慰之色:“也好,阿漓性子活泼,你先随他各处熟悉一下,多与几个师兄亲近亲近,修炼之事不急,不在一朝一夕。”
凌波真人不但爱酒,还擅于酿酒,每年必酿十坛今夜白,往年都是清元去取。倒不是别人不可,一来是凌波真人稀罕他,点名让他有空过去;二来,这点是主要原因,他性子有些冷清,师尊深以为责,觉得自己这个代爹娘没当好,但凡宴会,法会,有仙者聚集的场合必携其同往,他将来应是天帝,稳重些是好但过于冷情就太不好了。
风漓一如既往地跟着去,如今又加上我,多了两只尾巴,少年俊美无俦的脸毫无表情。临行前师尊特意嘱咐我:“若是那老头儿给你见面礼,莫收,待为师给你要个好的。”
我有些疑惑:“若是硬要给呢。”虽然上赶着送人东西可能性不大,但依风漓的说法放在这位真人身上还真说不准。师尊想了想,“硬给就收,就说是我说的,是不作数的。”
“……”
待到凌波真人住处,入了门,只见一个少年人急匆匆赶来,满脸兴奋,眼神灼灼,确是热情了点。“阿元你可来了,如今见你一面还得老夫去地衹老儿处,老夫年纪大,腿脚不利落了,想当年你小时候……”
我立马竖起耳朵,只可惜清元打断了他。
“真人,今年的酒可准备好了?”少年问到。
凌波:“好了好了,咦,这个漂亮丫头是哪个,莫不是地衹老儿那新收的徒弟?”
“弟子苏洛拜见真人。”我乖巧上前行礼。
“不错不错。”说着从广袖中摸出一个圆溜溜黑乎乎的大珠子,我想起师尊的话有些犹豫,刚想婉拒,“这是我刚得的玩意儿,收着吧,不做数的。”
我:“……”
“即便不作数,也不能太随便,我记得你是得了一对,一齐送了方能显出不作数的情谊。”少年不紧不慢地说。
“你……胳膊肘往外拐的太快了吧,这小丫头才做了你几日师妹,我们可是多少年的情分。”凌波瞪着眼。
我看着真人撅着嘴不情不愿地又拿出一颗,一时不知该不该接。
“拿着吧,不作数的。”少年说了一句。
听到不作数这三个字,凌波终于无奈地笑了:“罢了,都是地衹老儿教唆的,我凌波岂是那小气之人,刚才是与你开玩笑,小丫头莫怕。快些进来。”
真人拉着少年不让走,非得先尝尝他今年酿的酒。我终于在少年古井无波的脸上看到些许无奈。我与风漓也只得留了下来。
凌波眼巴巴:“如何,是否有长进?”
清元品了品:“尚可。”
真人像得了宝似的顿时脸上花开烂漫。那酒开坛香气四溢,初时漆黑色,须臾澄清透明,色泽鲜亮,品一口,连我这个外行人都觉得好。
进门日头当空照,出门已月落中天,真人仍然依依不舍:“上次送酒与我,一转身便不见踪影,这次大约是托了小丫头的福,才陪老夫多喝了几杯,哎,人老被人嫌啊。”
“真人可去找我二师兄啊。”我觉着真人有几分率性可爱,现下说的有几分可怜,看在送我礼物的份上我忍不住出口。
顿时少年冷眼看了看我,风漓忍着笑,刚才还有些委顿的真人顿时荣光焕发,再显灼灼眼神:“当真,到时阿元莫要躲我。我就说这丫头是个好的,甚得我心甚得我心。”
我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话。
一路上少年都不理睬我,他原就话少,现在更不言不语。风漓笑嘻嘻:“知道我为何不说话了吧,你不接他话显得不近人情,接了他话就给自己挖了个填不满的坑。”
我垂头:“对不起,二师兄。”
清元:“无事,我只是喝了酒不想讲话,没有怪你。”
我给师尊看了真人给的大黑珠子,师尊疑惑:“老头儿这次怎么这么大方?”嘱咐我:“收好,莫让其它师兄哄了去,凌波那里有很多好东西,下次给你要个更好的。”
我喜滋滋地,藏好珠子,去找师兄们玩耍。
听说四师兄浩轩在侍弄花草,一大早就来到仙草园。
“四师兄,我来帮你。”
“阿洛啊,那就多谢了。”
终于在我踩断三棵根茎,掰折五根枝叶后,委婉地说:“阿洛,养护仙草大多需要仙法,待我空闲了教你可好?”我点点头答应,决定去找五师兄。
五师兄星澜在炼丹阁,气定神闲地指挥弟子来来去去,正在炼制丹药。“阿洛,拿错了,左手边才是红茯苓。”炼丹可是马虎不得,任何一味药都事关成败,这点我还是晓得的。我住了手,百无聊赖地玩着手中的瓷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