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责任地说着结论，灵幻抄着口袋懒懒散散地继续往前走。
十分钟后，灵幻在一家酒吧门口停下了脚步。
“真是拿你没办法，那么心软可是成不了真正的大人哦，既然这么拜托我了，这件事不算进时薪里。”
从头到尾都未发一言的龙套沉默了下，不过也没有辩驳。
……啊又来了，那毫无遮掩的目光。
灵幻不自然地抓了抓头发：“你先在外面等我，话说还真是麻烦的场所……”
他不满地啰嗦着，脚下却没有迟疑，自然地扯松领带走了进去。
被丢下的龙套抱着膝盖坐在门口，广告牌花花绿绿地投在脚下，有种浮躁的烟火气。
在这甜甜蜜蜜的喧哗中影山依旧灰沉沉的，脊背瘦而伶仃，近于独立。
这个地方让他不舒服，本能的，龙套往旁边挪了挪，五彩缤纷的光芒从他背上划开，落在了距离脚掌一米多的地方。
只一会儿，灵幻就出来了，脸色铁青，还没等龙套高兴地站起来，师父就以深沉的眼神阻止了他，那里面燃着熊熊的斗志：“打嘴仗我是不可能输的！没人能抵抗得了我的心灵鸡汤！”
他扭头又步伐坚定地转了回去。
“……”
龙套叹了口气，无聊地用超能力把灰尘摆成不同的图案。
直到一个面目模糊的男人靠近了他的身边，这种不自在才得以打破，这让龙套甚至心情放松地抬头看着找上门的恶灵。
“请问你是来消灭我的灵能者吗？”
恶灵彬彬有礼地问，即使看不清他的脸，也能感觉得到他在微笑着。
尽管已经除灵了很长时间，影山还是分不太清对待恶灵的区别，就像分不出可以吃进肚子的食物，大多数时间只是依照着师父的吩咐来行动。
所以他茫然地摇摇头：“啊，那个的话，我不知道。”
“是听从……”恶灵无法定义那个自称灵能大师但却没有丝毫灵力的男人，只好忽略了称呼，“他的话吗？”
“是的。”
“如果可以的话，请不要消灭我，等情况好些，我会努力成佛的！”
对这样的说辞不置可否，影山听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的事情。
恶灵身上似乎也带着酒味，这点若有若无的味道打破了安然的屏障，影山愣了下，才发现自己处在不自觉的焦躁之中。
“这里只是酒吧吗？”
“啊啊那个啊，与其说是酒吧，”恶灵语气微妙起来，“应该算是gay吧吧……不会吧？你不懂什么叫gay吧吗！”
心里感慨着“现在的高中生已经纯洁到这种地步了吗”，恶灵还是解释说：“就是homo聚集的地方啦，说起来你的同伴刚刚就被搭讪了哦。”
影山“唉？”地懵了下，下意识反驳：“师父不喜欢男人。”
话题怎么会发展到讨论一个男人是不是基佬啊……
恶灵在心里吐槽了句，还要说什么，一股让人战栗的力量忽然从眼前少年的身体里爆发了出来。
“你、你做什么？”
龙套歪了歪头，仿佛也在思考这没来由的愤怒，他看起来还是普普通通的沉默寡言，眼睛倒映在华光里也是不见底的黑。
幸而一阵鬼哭狼嚎及时打断了这场将要发生的惨剧，龙套的压力值在熟悉的声音下终于稳稳地停住了。
“兄弟，好兄弟！”干瘦的男人痛哭流涕地拍打着同样醉醺醺的灵幻，“你说的对，不愧是大，嗝，大师！”
“人生最重要的就是往前看！他可是在你身边看着你啊，怎么样也要背负着两人的分量勇敢活下去，如果只是简简单单放弃生命的话，可是会被蟑螂耻笑的。”
颠三倒四地说着大道理，灵幻也搂着男人的肩膀崩溃大喊：“我的恋情更加倒霉啊！简直到了想想都要流泪的地步！”
“……”
“……”
……这什么狗血剧的虐心剧情啦。
满头黑线地把师父从男人身上扯下来，龙套刚要说话就被拉住了胳膊：“那个恶灵还在吧？让他把这小子带走，这件事不用插手了。”
影山回过头，师父哪还有半分醉态，神情清醒地望着男人的方向。
霞光和酒色混杂着出现在灵幻的脸上，就像有一捧樱花忽然从头顶落下，影山被这又轻又软的氛围压得低下了头。
事实证明，灵幻还是有点酒精上头，进了家后就不声不响地把自己塞到了沙发里。
影山又无奈地从一堆靠枕里扒出了师父。
接下来两个人都没说话，影山在发呆，灵幻在看着影山发呆而发呆。
“你在想什么？”灵幻先开了口。
“啊没什么，只是在想今天那个恶灵的事，不用消灭吗？”
灵幻摆摆手：“不用管啦，那个男人根本不是因为恶灵才那么虚弱，只是不好好吃饭而已，我送了他一本营养食谱就没问题了。”
说完，他从怀里掏出几张纸币，看来那本食谱已经被他以各种名目卖了个高价回来。
“恶灵为什么会纠缠他？”
“他、他们是兄弟啦！对，兄弟！所以一方放不下另一方不是常有的事吗？既然两人都没有觉得困扰，仅仅因为是恶灵就插手的话也太幼稚了。”
“可他们是恋人吧。”
影山平平地质疑。
“咣当！”
灵幻从沙发上滚了下来，他从怔忪中清醒过来，心里狂躁地怒吼：到底是谁玷污了人家可爱的弟子啊啊啊啊啊！这种事情是怎么对一个纯洁的高中生说出口的！消灭掉！马上消灭掉！
没有得到回答，影山只好重复：“是这样吗？”
“就算你问我……这件事很重要吗？”
影山面无表情地把目光移到灵幻的脸上，就像被狗尾草在脸上来回刷着，灵幻坐立难安地侧过身，良久才没办法地吐了口气：“有什么问题你全部问出来吧，一直搞不懂你在想什么……这让我也有点苦恼。”
“师父是让我把感情和疑问全部表达出来吗？”
“没错。”
“全部表达出来也没关系？”影山进行着确认。
“对对对……这才是青春期应该有的烦恼样子嘛！作为你的恩师，什么问题都难不倒我的，回答你这种小鬼也不过是剃掉胡须的难度，只管问吧！”
影山轻轻微笑了下，灵幻觉得要被他周围放出的光芒闪瞎了。
“也不是什么疑惑的事，”龙套想了想，虽然想不明白的事情有很多，不过超直感还是让他选择了决定性的问题。
“我上次亲了师父，对吧？”
TBC
第三章
灵幻默默无语地望着头顶，第一次觉得天花板上的那盏灯充满了简洁流畅让人移不开眼的美感。
三秒后，他深吸了一口气。
“作为你的恩师，什么问题都难不倒我的，回答你这种小鬼也不过是剃掉胡须的难度，只管问吧！”
——强行倒带，让人误以为刚才一切都是幻觉，成功转移话题，此乃灵幻必杀技是也！
“……”
龙套因为紧张一直捏紧的双手反而悄然放松了，挺直的脊背也稍稍有了轻微的弧度。
他垂着眼睛小声地问：“然后师父回应了我，是、是……”
灵幻也随着他的停顿七上八下的，影山的脸还是平平静静的冷淡，但以往肆无忌惮的目光在意识到真正的心情后却飘忽不定起来，通红的耳朵尖从蘑菇头下探出来，像个藏在门背后偷偷试探的胆小兔子。
完了……灵幻捂着狂跳的胸口，一双眼睛发射出绝望死光。
“那个，是说，师父也喜欢我吧？”影山用食指抓了抓脸颊，眼睛抬了起来，直白地与对方对视，“我在纠结这件事。”
那是被你控制的啊！
但这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对人类使用超能力这件事说不定会对龙套形成打击，灵幻甚至庆幸龙套并没有记起这些细枝末节的违规行为。
在明白了龙套那些难以捉摸的想法后，他根本就不需要再听下去。
就好像把刺猬翻了个身，龙套想说的话就跟它暴露在空气里的柔软肚皮一样。
太好懂了。
“话说……我上次跟你说的话你有没有认真听啊？我直截了当地说吧，”灵幻手抵住额头，露出头痛但纵容的神色，“这不是什么好事情，你既然想要像个普通人生活，就老老实实地给我完成学业，谈几场有趣的恋爱，然后……结婚生子，热热闹闹地过完影山茂夫这一生，这不一直是你所希望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