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客惊华+番外(37)

作者:墨华竹色 阅读记录 TXT下载

言聿不着痕迹地瞥了季未岚一眼,便将他的心思猜中了七七八八。

我来看着你,就是尽力。

可这句话言聿终是没说出来。

“季兄莫要误会,在下算出季兄近来有不顺之事,这才冒昧前来,只是将季兄当朋友,也希望季兄能如愿抱得美人归,只愿到季兄大喜之时,不要忘了请我喝杯喜酒!”

言聿说的一脸真诚,季未岚刚刚升起的那一点歪心思,立马被他的三言两语冲淡大半儿,甚至觉得,自己有点小人之心了。

眉间雪(五)

言聿不紧不慢地喝着茶,对收到的效果甚是满意。

今晚他刚钻进被窝就被诗诗强行拉起来,二话不说就要他来右相府“看人”,虽然不知道诗诗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既然是诗诗的意思,他自有他的道理,说不定他又察觉到了什么,而他只照做便是。

“季兄且安下心,再等上一炷香的功夫不迟。”

果然,半炷香还不到,就有家仆匆匆闯进来,交给季未岚一封来历不明的信。

据下人所言,是在院子里的一只徘徊不走的信鸽身上取下的。

信件一到,言聿便告辞离开。

后来,那封信被季未岚紧紧地攥在手里,无辜地承受着他的怒气。

南兮无事,他该开心。可那娟秀的字迹写下的简短的话语,他怎么都开心不起来。

她说,无事,勿寻。

勿寻。

即墨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言聿一只脚踩在凳子上,左手扯着右手的袖子,正全神贯注地在桌上挥毫泼墨,连即墨进来都没抬头。

即墨走上跟前看了一眼他笔下的丹青,那是一片竹林,竹林深处,有伊人茕茕孑立,月光下,暗影颀长,落寞寂寥。

虽说画的还不错,即墨还是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附庸风雅。

言聿闻言搁下笔,笑嘻嘻地凑到即墨身边坐下:“诗诗,此言差矣。”

“……”

“诗诗难道没看出来这人是谁?”

“你所谓的伊人。”还是与我相像的伊人。

言聿突然觉得无趣,便将画收了。

“诗诗,你是不是认为南兮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嗯。”

言聿没有料到即墨答得如此肯定,愣了一下继续道,“她哪里不太一样?”

“她身上,应该有我需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

“还不确定,或者说,那东西还没有形成。”

“也就是时机未到了。”

“所以,在找到那东西之前,南兮必须无事。”

“……我懂了。”言聿看了一眼窗外已经泛白的天,又问道:“南兮今夜当真无事?”

“如若不信,你大可去看看。”

“天都亮了,去了也没什么精彩可看的!”

即墨一道冷冷的目光射过来:“那你想看到什么?”

言聿立马收起故作失望的神情,讨好般地笑道:“诗诗,不若今夜我们一起去看看?”

“……”

言聿是真的想知道南兮在左相府的处境,真真地想,非常地想。

即墨深感无力:“阿聿,你要时刻记住,你为妖,她为人。”

所以,你们不可能。

“……”言聿知道,他又想偏了,“诗诗,这话你都说了多少遍了,我对南兮……估计也生不出来那种情愫!”

“……估计?”

“嗯……不,是一定!”

即墨这才露出满意的目光,眼底漾上一抹极浅的笑意。

“诗诗,你刚刚笑了啊……”言聿以为自己看错了,刚刚的画面太美又消逝地太快,不切实际的让他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

即墨愈发无奈,这都一千多岁的妖了,泛起傻来,竟也是这般幼稚。

看即墨无甚反应,言聿似不甘心般,伸出爪子就捏向即墨白皙的脸庞,欲捏出一个最灿烂的笑来。

即墨见状,立即躲开,已经倾身向前的言聿一个不稳,扑倒在地。

“诗诗,碰你一下怎么了,作甚这么大反应?!”语气满含幽怨。

即墨:“……”

“这凌虚阁,南兮姑娘住得可还习惯?”人未至声先到,正在梳妆的南兮对这位闯自己“闺房”的公子的大胆作为,丝毫不意外。

“尚可。”

只要远离萧玥的那些莺莺燕燕,住在哪里都好。

萧玥笑了,走到南兮身后,躬下身凑到南兮耳边,看着镜中的美人,忍不住感叹:“当真是个妙人!”

南兮没有说话。

萧玥直起身子,一边摇着折扇,一边抬臂顺了顺南兮的如缎青丝,爱不释手。

南兮搁下木梳,眉宇间似有一丝不悦:“萧少爷,”请你自重。

萧玥眼底笑意更浓:“你放心,在你打心底里接受我之前,我不会对你如何。”话落抽回手,“你且安心在这里住下,今后……我唤你兮儿如何?”

“少爷自便。”

“那走吧,我们一起用早膳!”

南兮系好发带,站起来随萧玥出阁。

这是她第一次正视他,紫衣加身,面若桃花,手里总是摇着一把折扇,举手投足间,自成风流色。

左相也不在府中,萧玥暂为一家之主,过得比之前更是恣意。

自打南兮入府以来,萧玥没有一天不跟南兮黏在一起,南兮开始还催促他多打理家事,习惯他的闲散后,便也懒得多说一言。

他不打理,自有人替他打理。

除此之外,萧府还多了一条律令,律令一下,南院的凌虚阁,便成了萧玥那些莺莺燕燕的禁地。

如今已入夏,在这里这么久以来,南兮隔三差五地就会给季未岚写信,季未岚也每次都回,南兮次次看过回信后,却对季未岚关心问候的话语一盖不予回复,无人知晓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一个月以来,这已经是季未岚第十八次问南兮何时才能回来。

南兮将信纸焚毁,思索着这次该如何给季未岚回信,奈何心中莫名烦乱,越想越是没有头绪,索性带上笔墨纸砚,移步去了凌虚亭。

正值黄昏,云开雨霁,落日有晴。

南兮看着如此盛景,不觉间便恍了神。

“兮儿,在写什么?”萧玥突然从南兮身后冒出来,南兮不着痕迹地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宣纸,淡淡答道:“凌虚亭风光甚好,身在此境中,想赋诗一首。”

萧玥闻言大笑,绕着偌大的亭子转了一圈道:“这凌虚苑,可是我左相府风景最胜的地方,外有竹林相护,内有翠湖环绕,径旁杂植各色珍奇花卉,而这凌虚亭建于湖心,仅是湖风便叫人觉得惬意,兮儿觉得呢?”

“确实。”

“兮儿的诗可写好了?”萧玥摇着折扇凑到南兮身旁坐下,抬眼便看到刚刚还白无一墨的宣纸上已然被隽秀的字迹填满:

修竹半环断楼棱,

长亭九折曲鲤梦。

似伊蓬叶本自摇,

湖波犹送晚晴风。

“字如其人,诗比其景,兮儿好文采!”萧玥的眼里满是赞叹。

“谬赞了。”

“这诗既然赋好了,兮儿与我对弈如何?”

“好。”

一局对完下来,已是月上枝头,南兮没有料到萧玥的棋艺竟也如此精湛,甚至丝毫不逊于季未岚。

这是进左相府以来,她同他的第一局对弈。萧玥着实没有玩够,奈何崔管家携着一众家仆来催人,萧玥不得已,依依不舍地离去了。

崔管家直属左丞,如今萧玥每日的所有言行,都会被崔管家如实报告给左相,崔管家虽说上了年纪,做事却丝毫不含糊,如今萧玥不理家,崔管家不忍直接告状,不得已代他处理,萧玥清楚地知道,若他有一丁点儿的事情做的过分,吃苦受难的还是自己,再加上崔管家是看自己长大的,他多多少少也敬着他,不愿忤逆。

萧玥走后,派下人送去凌虚阁一张古琴,意思不言而喻。

季未岚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如今是非常时期,他不便与左相府有任何来往,可南兮长住左相府也不是个事儿,他写信问她何时可回,得到的回复总是寥寥数语,报个平安后,也总要在落款前加上勿寻二字,生怕他会做出不理智的事来一般。

可那简短的勿寻,早已将季未岚折磨得遍体鳞伤。

她不知道,他有多思念她。

写给她的每一句话,笔下的每一笔勾勒,都蕴含着他心底最真挚的情感,而这些微妙的情感,却在那人一次又一次的回避中,几近枯萎衰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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