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锦良缘+番外(33)

章莱都替他们家王爷抱屈,觉得他平常太克制了些,忍到今儿大婚的时刻,亏得没给憋坏了。

看着众人乌七八糟的眼神儿,湛湛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脸上又红又热燥,明明两人关系清白,被他暗示的好像有多么不堪似的,她心里那股倔劲儿上头了,抚定心绪,摘了腰里的帕子,施施然甩起来,蹲了个安道:“既这么,王爷应该遵照医嘱,好好将养着身子才是,奴才瞧您这书房里头挺宽敞,摆设用具一样都不缺的,今儿这事儿是奴才的错儿,不该跟王爷您闹脾气,不早了,王爷早些歇下罢,没什么其他要紧事儿,奴才就先回去了。”

第34章 光火织情

听这话众人惊得心尖子打颤,诚亲王是什么脾性儿,平时只有让人捧着敬着的份儿,新婚大晚上的被挡到房门外头,不说他们家王爷,这事换谁身上,只怕也难受得了这通挤兑。

话出口,湛湛也自觉失礼,略微提上口气儿觑他,他凝视她,极短的一眼,随即放下手里的杯盅,冷下调子吩咐:“福晋留下,其他人都给我出去。”

众人一震,不敢不从,小心翼翼应声“嗻”,前脚辇后脚,相继离了殿。

一见落了单儿,湛湛有些慌,强撑着跟他隔空对峙,感觉像是小的那时候做错事儿被额娘罚站的情境儿,又怕又不服气儿。

他虎口嵌着茶盖子,慢慢在茶面上刮了几趟,轻描淡写地道:“日子这玩意儿,能过就过,过不下去好离好散,同这么些人闹好意思么?搁人脸前头挫我的面儿,当真你脸上就光彩了?”

湛湛听着眼里泛出波光,“王爷您可真讲理,您若是同意跟奴才和离,奴才生生世世衔您的恩,没齿难忘。”继而赶紧走近给他满上口茶,蹲了蹲腿,裙边悠悠漾出一圈涟漪,抬头感激似的笑了笑。

看她一脸喜出望外的样儿,允颀火气上升,茶盖子往杯口上一摔,起身把她抵在案前,扣紧她的腰,低哂着威胁,“刚那话我听不懂,你再说一遍试试,信不信爷今儿就要了你!”

湛湛脑袋撞在他胸口上,后腰被案沿子硌得生痛,被迫得不得不抬头看他,“您刚不是说日子过不下去就好聚…”

话说着,声气儿渐低下去,后头那俩字儿被他阴森森的眼神给吞噬了。

他欺下身,谛眼视她,眸心光洁无尘照出她的脸,清冷启齿道:“咱们俩这桩事儿,是占卜推算,实打实凿的天意,你是爷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的福晋,爷聘你是瞧得起你,王府的门脸儿你不顶也得顶,你脾气大,对不住,爷府上不供奉菩萨,私房话留在私下里说,若再敢当众跟爷拧岔,置爷的难堪,看爷怎么办你!”

他像是真的气着了,言罢余音还略微有些起喘,湛湛被他给吓唬住了,垂着脖颈跟他胸前的龙头来回觑眼儿。

允颀原本打算借此机会好好儿煞煞她的脾气,可偏偏她是个甘于服软的,前一刻还乍着翅抖威风,转脸就铩羽涸鳞,服服帖帖地认怂,他松开手,搓着步子在她脸前踱了几个来回,满腔怒气攥进拳心里,火了半晌愣是发作不出来。

她有脾气,有意见,不是个没有脑仁儿的空架子,比他预想中的要难于敷衍,他逐渐摸清她的性情,越是压制她,反倒越发助长她的气焰,怀表盖子似的,越摁越不服帖。

“你自个儿讲理说,马佳志宏是该向着朝廷还是该向着外人?”

湛湛看着他踱步到铜鎏金炭盆旁,缓缓落下掌心拢住火光,一面烤火,一面抬头朝她看过来,心平气和的神态,全然没了方才的怒气。

她楞了下说:“忠诚敦厚,人之根基也。他人是朝廷亲任的重臣,自该忠心于皇命,方不辜负朝廷的抬举。”

他听了垂下眼,视线里火流丛生奔涌,话出口却含着无尽的冰冷,“云南思茅的砖茶在上年还未被列为皇贡,廖士林好大的口福,倒比宫里的主子们早先喝上,马佳志宏跟南藩的那些勾当自以为瞒得□□无缝,把朝廷当瞎子聋子般的糊弄,其实他背地里那些见不得光的鬼病早就漏了馅儿,皇上极圣明的人,眼里岂能容他,等到哪天实在耐不住性子,大刀落下来,首当其冲得先拿他开瓢儿。”

湛湛听着听着眼神发木,落了一身冷汗,呆呆傻傻地在绣墩上坐下身,直打冷颤,她不多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大伯与外臣交往过密,可能存在私贩砖茶的嫌疑,举头三尺有神明,这番打眼儿的举动已经引起了朝廷注意。

“怎么会这样......”她喃喃道,再往后的局面她不敢再接着去想,一时脑子栓了扣儿,怎么都理不清头绪。

她跟火盆靠得很近,流光在眉心打转,描绘出她惶恐不安的神情。

他端视半晌,清淡提唇,似有似无地哼笑了声儿说:“怕什么?不还有我的吗?”

湛湛循声看向他,逐渐缓醒过来,张了张嘴,懵懵懂懂地问,“王爷...王爷您愿意帮我...奴才?”

他背起一手略略躬身,拿起火筷子把火盆里的昏暗挑明,“谈不上是帮忙,我要的是马佳志宏手头的兵马,你图的是家道安稳,至少眼前这一阵子,咱们俩的目的不冲突。”

言罢他腾出手,抚掌掸净掌心的细灰,抬眼对上她的视线,湛湛不得不承认他说的话有道理,在她看来,马佳志宏的逆心万不可取,如果诚亲王能及时拉他大伯回头,设法帮她们一家子脱险,两人的利益相同,就事论事,其实相处起来更自在,原本这桩婚事就带着交易的成分,各自标明筹码,互有捞头,不失为一场合算的买卖。

她起身蹲个礼,落下眉眼微微叹了口气,万没想到她把未来终身押在了这场权利的博弈之中,放宽心想想,也没什么可惜的,全家老小儿的性命交关,眼前这条路就算是刀山火海,她也得豁出口气儿去走,咬紧牙关去周旋。

她心头堆积起困顿惶惑,压得胸口喘不上气儿,又因为起得急,脚下拌了葱似的,晃了两下往前栽去。

炭火味儿扑面而来,呛得她脑仁儿发酸,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哭,咬紧腮帮子给忍下了,这种有求于人的滋味儿可真够受的,湛湛热辣辣吸了口气儿,挣扎着去扶身旁的案几,伸了下胳膊却错过了,匡得她直往地上扑,一只膝头落地,紧跟着身子轻飘飘地被人给捞了起来。

湛湛攀紧他的手肘勉力立起来,一股倦意侵袭,她不知不觉又湿了眼仁儿,额头抵在他的胸口不愿抬头,咽下打心底里翻涌而出的酸楚,抖着调子问:“王爷打算怎么做?”

细微一声叹息从他胸膛里传出,隆隆震动,在她心头扩大了无数倍,“前有车,后有辙,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奔有亮光的地方走,自有出路。”

她抬头看他,隔着朦胧的泪意怎么都瞧不清他的面容,他语气前所未有的轻柔,带着哄诱的意味儿,“听话,往后甭再跟我犯轴,一日夫妻百日恩,路还长,老这么晃膀子跟我较劲不像话,明白吗?”

第35章 花云流淌

湛湛没敢轻易点这个头,拿脑顶子示下,埋着头不肯瞧他,允颀有些失笑,提手摘净她眼尾的泪珠,一面说,“装什么糊涂?我这儿不穷做买卖,按说你大伯是胯骨袖儿上的亲戚,我帮他是情分,不帮也是本分,不过既然答应帮忙,你这儿没个意思怎么成?”

湛湛躲开他的手,嘬着嘴角委屈,听他继续说道:“瞧在咱们夫妻的情面儿上,马佳志宏这出算我白饶你的,不过你得学着跟我配合,外人脸前头,特别是宫里,诚亲王福晋这角儿你得给我扮好了,蒙人诈事儿这个你在行,对你来说不算为难,只要这上头不出纰漏,你们家那头便有太平日子可过。给你留些时候仔细想想,怎么说?”

话外之意,是让她跟他合伙唱一出夫妻恩爱的戏码,作为交换,她大伯惹出的漏子,由他来安置妥当。

湛湛凝神细想,除了答应他的条件,她没有额外的选择,好歹诚亲王是天潢贵胄,凤子龙孙,吐口唾沫就成钉,如果借助于他手头的权力,事情处理起来可能会更容易。

她眼前即刻清明起来,带起一些巴结似的笑意,眼泪彻底干涸了,“王爷您说出的话比划粗,奴才没有不听的。您放心,明儿个进宫,奴才一定帮您掩护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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